“我知道你那位朋友是谁了。”
苏寻找到苏煜，苏煜直接被他这一句话惊得外焦里嫩，向来对答如流的他，此时像是被针线缝住了嘴巴。
过了好一会儿，苏煜才艰难开口道：“并非有意欺瞒你，实在是事出有因。”
“这些年，你们一直有往来吗？”苏寻问道。
“没有。她当年离开是彻彻底底地离开了，我和她没有任何往来。我也是昨日她来找我才知道她回璃都了。”
“她回璃都做什么？”
“？”苏煜有一丝茫然，苏寻不是和她打过交道了吗？不是已经知道她回璃都的目的了吗？怎么还这么问？
“她一个女魔头总不至于是单纯地来找你叙旧的吧？”
“女魔头？”苏煜愣了一下，“你……连这都知道了？”
“知道这个很难吗？”苏寻在苏煜的旁边坐下来，小声说道，“早些年你结交的朋友，姓玉的屈指可数，屈指可数的几个人里面找帮过你的，又让你紧张慌乱的，也就那么一个——魔族圣君，玉若。”
苏煜静静地看着苏寻，原来他知道的是这个，他还以为他知道她是之前的蓝若雪是现在的颜如玉呢。
暗暗松口气，苏煜说道：“她是魔族女君不假，但是以女魔头相称多有不妥。”
“兄长对她还真是维护有加，连一个称谓都要计较。”苏寻见苏煜对玉若如此维护，很是不满。
“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有朋友之义。”
“兄长。”苏寻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愤然，“他救你性命，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她那样一个魔头，你与她暗中来往，你可想过东窗事发的后果？”
“小五。如果……”如果你知道她是你念念不忘的人，还会这样说吗？
就不见苏煜的下文，苏寻问道：“如果什么？”
“没什么。只是……不要那样说她。”苏煜认真严肃地看着苏寻，“至少不要在我的面前说，我不爱听。”
苏煜这个人在外刻板严肃，在家里虽然也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向来温和，很少像现在这样沉着脸。虽不明显，却也带着一丝愠色。
“兄长，你……”苏寻觉得苏煜的反应有点过激了，“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苏寻对自己脱口而出的猜测吓了一跳，更吓人的是苏煜没有否认。
他缓缓闭上双眼，那见不得的人龌龊心思，不能光明正大地承认，又不想言与心背地否认，只能默不作答。
而默不作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苏寻满脸地不可思议，定定地看着苏煜，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怎么会……”苏寻压着声音，“天下女子众多，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喜欢她呢？”
苏煜缓缓睁眼，看向苏寻，“天下女子众多，五弟又为何只对一人情有独钟呢？”
一句话便让苏寻哑口无言，他找不出辩驳的话来，想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苏寻开始思索着哪里不一样，又听苏煜说：“没什么不一样的，无非就是心不由己。”
“可她是魔。”苏寻怎么都想不明白，“你高情远致，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心狠手辣、暴虐无道的人？”
“谁告诉你她心狠手辣暴虐无道？市井传言吗？”苏煜眉头微拢，目光温和，说出的话却带着丝丝寒意，“传言不可信，你未曾亲眼见过，如何能妄下断言？”
“空穴不来风。”苏寻不甘示弱，“若非她行事有亏，怎会人神共愤？兄长说我未曾亲眼见过她所作所为是妄下断言，敢问兄长，您亲眼见过什么，对她百般维护？”
“我亲眼看见她……”我亲眼看见她为了救你不惜自伤，亲眼看见她待你无微不至，亲眼看见她为了不牵连将军府独自承担一切。
这些话差点脱口而出，苏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又才缓缓说道：“我亲眼看见她在苦枫林挺身而出，亲眼看见她在不净观义无反顾。”
“不净观本身就是她的仇家为她设的局，不是吗？”
“是。”这一点苏煜不否认，“可她是为了救我才暴露身份的。”
“她是魔，人魔殊途。你怎么能喜欢上她呢？”
“人魔殊途吗？”苏煜看向苏寻的眼神里有了些别样的意味，他和“蓝若雪”何尝不是殊途？只是殊途而不自知罢了。
不知，是福啊。因为不知道，所以不用纠结，不用抉择，而知道真相的人明明身不由己还要顾全大局。
越是这样想，那份疼惜便越发浓厚。
可惜，它见不得光。情义越发浓厚，心中越发沉闷。
苏煜有些心烦，“能不能，该不该的，喜欢上就是喜欢上了。人心不由人，能由人的，只有克己守礼，把这份不该有的心思永埋暗狱。”
谈及此，苏煜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无奈哀伤和落寞惆怅，看他这样子，苏寻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这么多年，母亲为他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偏偏他谁都不要，一谈及婚姻大事就以公务繁忙为由推脱，铆足了劲儿要孤独终老。
大家也不是没有猜测过他心有所属，但是你属意何人，说出来呀。早些年母亲还可能对儿媳妇有所挑剔，后来他年过而立依旧不娶妻，老母亲已经不敢挑剔了，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至今也没发现他跟哪个女的私下往来，连老夫人都怀疑上他不好女色好男色了。
想到自家堂堂男儿不爱女子爱男子，老夫人整日唉声叹气，头发都愁白了，愁到最后心一横，好男色就好男色吧，只要有个人常伴左右，好过孤苦伶仃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夫人都退步至此了，他依旧孤身一人。原来他属意之人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明明知道没有结果，固执地守着不该有的心思。
苏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为情所困，爱而不得，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的痛苦，他经受过也正在经受，说不出宽慰劝退的话来，反倒有几分感同身受的苦楚。
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知道吗？”苏寻轻声说，“你对她的心思，她知道吗？”
苏煜轻轻摇头，“如果不是刚好被你说中了，我有生之年都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我对她的心思。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更希望你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苏煜突然有些担心起来，万一苏寻在正主面前说漏了嘴，她会怎么想？
她好歹是和苏寻拜过堂，成过亲，同过床，共过枕的人，他作为苏寻的兄长，对她存着龌龊不堪的心思，她会怎么看他？会像对待曾经的朋友一样避之不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