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掌上灯火,周舸看看时间,三更过有一半。见人进来关好房门,扯下覆面黑布。
自行观瞧,此人年纪不大,二十四五,长的挺精神,不太像贼。身上的佩刀似是官家,又跟各府的捕快不大一样。刀鞘上多了圈铜云,刀护上多了个云形图标。
“你是干什么的?”周舸问道。
地上人抱拳:“义侠,能不能给报个官,最好帮忙找个大夫,先行谢过了。等伤好了,加倍给钱。”
“报官?报哪的官?”
“您就拿我这把刀上丰州知府衙门,陈知府自然过来帮忙,求求义侠了。”
周舸把刀提到一边:“说清楚怎么回事。”
“跟你们江湖人说也没用。”
“你不说给你扔外面看月亮。”
“这……”
“不说?行。从哪拖进来的,还拖回什么地方。”
地上人赶紧求饶了。别说院里看月亮,过门槛那下受不了。
“别别别……我怕了,我说。从哪说起呢?”
“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的,哪的人,怎么到的这?”
“我姓徐呀,叫徐飞,老家就是丰州府的,在丰州府外徐家庄。”
“本地人?”
“是,家里开的武馆,后来父亲病故,武馆也就不开了。现在煦阳首府皇宫任职,为玄云女帝凌云十二密探之一。去年老母病故,回家办丧守孝。”
“密探大人?打你那人是谁?”
“守孝期间我听说落花山庄两位庄主挺不是东西,打算查一查。查了几次没什么实际证据又回家专心守孝。昨天下午进城打酒,无意间发现二庄主进了城。”
“韩仲岩?”
“对,就是他。我发现这小子私会俩人,好像都很有来头。暗中听他们对话,得知一个叫苗通,一个叫王回春,都是常州张王府的。”
周舸听到关键人物,支棱起耳朵。
“可是常州的张广新?”
“对,不愧江湖客,知道不少。”
“碰巧了。后来呢?”
“都去了落花山庄,还不是一起,他们分着去。苗通和王回春先行,隔了一个多时辰,韩仲岩后至。”
周舸进城之前只遇见韩仲岩,如果提前一个多时辰能碰上要找的人,可惜已晚。同时庆幸没着急去唐州府。
“再往后呢?”
“张王府的人进落花山庄能没秘密吗?没秘密需要掩人耳目分着回去吗?其中定有隐情。于是我白天去落花山庄附近蹲点,准备晚上探庄,结果被庄上一伙人发现,边打边逃。路上宰来三个,最后这个给了我一刀逃之夭夭。朋友,这件事不小,得赶紧告诉陈知府,让他上书朝廷。”
周舸想起车老板儿的事,笑道:“如此说来,这书不上也罢。”
“怎么讲?”
“丰州府韩家没有陈知府做靠山敢擅自接待张王府的人吗?”
徐飞愣有多时,认为面前人说的十分在理。
“哎呀,一语点醒梦中人。朋友,帮忙找大夫吧,我得回趟首府。”
周舸扔给他一瓶刀伤药,让他暂时缓解缓解,等到明天在给他找大夫。
徐飞于四海酒楼住了小半月,身上的伤除了大腿那下其他地方好了不少。
这段日子周舸受徐飞所托,一直秘密监视落花山庄,不但没人离开,反而人越聚越多。就连陈知府都派过人秘密进过山庄。
住到半个月,徐飞要上煦阳府报信。为了对周舸表示感谢,交到家里请顿家宴。
城里打了酒,回徐家庄的路上路上买了食材,到家后交给厨子,然后带客人休息。
徐飞的私宅非常小,家里只有两个丫鬟、两个家奴、一个厨子。他走以后,家里全亏厨师傅照料。
待客厅讨论最近几日的情况,午饭时分,小丫鬟叫少爷吃饭。
小木亭上摆上一桌,三人没吃几口,家奴风风火火过来报信:“少爷有客到。”
“谁呀?”
“说是您的朋友,姓阮。”
“快请快请。”
家奴下去请人,阮姓客人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兄弟,你上哪了,找你三趟了。”
徐飞把人带到木亭坐下,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客人看看周舸欲言又止,又皱了几下眉头,摆出为难的样子。
周舸很懂事理,说道:“既然徐家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回见。”
徐飞把人拉住:“周爷不必如此,我来引荐。这位跟我一样,凌云十二密探之一阮冬。兄弟,这位姓周,叫周大,为人慷慨,侠肝义胆,最近帮了我不少忙,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没有外人,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阮冬听名觉着耳熟,回想一阵,猛然想起:“周大,周爷?您是不是常州府乱箭之中救走萦梦阁主公衍梦的江湖义士?”
周舸听他问话就知道怎么回事,不用说张王爷的奏疏到了煦阳府。
装作毫不知情,问道:“你怎么知道?”
“您真是?”
“是我,怎么了?”
“哎呀侠客爷,您可捅了马蜂窝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通缉令,上面画影图形捉拿他跟公衍梦。
徐飞一下傻了。
“娘的咧,这怎么回事?”
“兄弟,好好看看哪发的。”
仔细端详通缉令,上面盖着琨王府的印章。
“林瑞?他要干什么?”
“林瑞是谁?”周舸问道。
“周爷,您说实话,是不是别的地方来的?”
“确实不是玄云国的人。”
“我看您也不是荆荣国的人,非止不是荆荣国的人,恐怕都不是敦仪洲的人。”
“何以见得?”
“您要是这边的,不能不知道林瑞。周爷您交个底,到底什么来路,要不没法跟您说。”
“这么说吧,在下跟烈阳宗有交。”
“怪不得您能乱箭之下救出萦梦阁主。有您这句话,我们踏实了。”
“还请赐教怎么捅了马蜂窝?”
“林瑞是先帝之子,玄云女帝曾是先帝侧妃。因为久助先帝处理国事经验丰富,加上那时皇子年幼,就没传位给他,只封琨王。林瑞当了二十年的琨王,女帝没有交权的意思,所以娘俩明争暗斗好些年了。”
“还有这么一回事?”
“娘不是亲娘,儿子不是亲儿子,迟早撕破脸皮。萦梦阁主公衍梦的身份相信您比我们更清楚。我们不问,您也不必说破。总之您救下人,我们感谢。”
“通缉令怎么一回事?”
“张广新的奏疏到煦阳后先被琨王府截下,林瑞看完不分真伪不辨真假直接发下海捕公文。”
“他要拉拢张广新?”
“周爷看的明白。公文发下去没多久,第二道消息传至煦阳,说公衍梦于梁州府长蛇岭招兵买马,准备灭了张广新。您从梁州来吧,有没有这事?”
“听说一些。”
“消息一到琨王府给林瑞更高兴了。他不止要拉拢张广新,还要把玄云旧部重纳麾下。府上连发三封信函,一封传给香云府孙绍,一封传给开州府卫从,这俩人跟张广新一样,都是世袭的王爷。信上让他们请上武艺高强之人襄助常州张王府。”
“第三封呢?”
“第三封发回常州,告诉他援兵将至。”
“疯婆姨,惹是生非。”
“疯……看来跟阁主关系不浅……”
“不用说丰州落花山庄就是王广新请的援兵之一。”
“我也这么想。”徐飞肯定到。他继续问道问:“你来找我为的什么?”
“女帝派我来两件事,第一你这离梁州最近,问你挺没听见什么风声,今天遇到周爷,全明白了。第二件事调查因为什么生的事端,看看是否有机会化解。周爷,当初您在常州吧,能不能说说怎么回事?”
周舸没有隐瞒,就把常州府的案子到公衍梦处理案件经过和被设计伏击的事说了一遍。
阮冬弄明白后连连哀叹好几声。
“一府王爷偏向一个采花贼?当中必有秘密。”
“先别说这些,詹凌有什么动作?不能干看着出事吧?”
“大爷您直呼其名,我们哥俩差点没反应过来是谁。女帝知道的晚点,也没误了行动。分三步,第一派我过来摸清来龙去脉,第二派其余密探奔赴香云府和开州府,看看他们和谁联络。第三派心腹人前往登云府请人。”
“登云府请人?”
“登云府乃是女帝发迹地。”
“明白了。现在事都清楚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您的意思呢?”
“我看这样,徐兄弟身上有伤,让他回煦阳府回信,阮兄弟你辛苦辛苦,盯盯落花山庄和常州张王府。我打算跟徐兄弟上趟煦阳,见见詹凌。”
“您要干什么?”
“打个招呼,拉个家常,管个破事。”
“周爷,我可不敢擅自做主带您面见玄云当家人。”徐飞言道。
“凭我救过萦梦阁主,还不能见吗?徐兄弟,你就负责带话,让见我就进宫,不让见我原路返回,你看怎么样?”
“行,我尽量一试。成与不成,需看帝王心意。如果不成,周爷误怪。”
“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