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盐仓都在玄武水门内下辖十二座盐场,水路、盐业两大条件具备,因此这里也是漕帮的聚集之地,靠漕运而生的漕帮掌握庆安府一半以上的水运船舶。
此时,玄武水门码头停靠着两艘福船,百余火把将码头照如白昼,漕帮百余人正在装船。
暗影看着如蚂蚁一样的漕帮帮众,苦笑道:“比马帮的人还多,硬闯肯定不行,你想到办法了?”
南宫羽皱起眉头摇摇头,犀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忙碌的身影,最后停在都盐仓门前一座高台上。
台上共有三人,一位锦衣素服老者坐在交椅上,瘦长干瘪的脸上蓄着一缕山羊胡须,手拿紫砂壶悠哉地品着香茶,双眼紧盯着装船的众人,两名身着麻布背心,腰间插着匕首的彪形大汉站立两侧。
张庆指着老者道:“漕帮行老崔恩泽。”
南宫羽点点头。
这时,一位小厮走到高台下跪倒施礼,只见老者点点头起身走下高台,抬手唤来一名手拿簿册的中年人,耳语几句,便带着两名大汉离开。
南宫羽双目一亮:“能不能救出李三全在此人身上,跟上去。”
天太黑了,没有一丝月光,刚从灯火耀眼的码头中出来,街巷中的小径愈发显得昏暗,崔恩泽和两名大汉低头努力辨别着脚下的路径。
突然,崔恩泽听到身后传来两记闷响,两名大汉轻哼了一声。
“你们两个看着点脚下。”崔恩泽有些不悦道。
“呃?”
见没有回答,崔恩泽不由自主地一回头,身后漆黑一片,两名大汉已不知踪迹,一阵冷风袭来,令人每一个毛孔都在风的尖啸中战栗。
“啊!”
未知的恐惧,崔恩泽终于忍不住从喉间发出一声嘶喊,跌跌撞撞地沿着墙根往前狂奔,他能清晰地感到身后有人在如影随形,不紧不慢,不远不近。
终于跑出街巷,在一座府宅门前,崔恩泽用力拍打的大门,一位妙龄女子披着轻纱刚把门打开,他立刻窜进去,随手将大门关闭。
女子被吓了一跳,幽怨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崔恩泽脸色苍白,背靠大门瘫坐在地上,张大嘴喘了半天,呼吸渐渐平稳后,他才开口道:“有人好像在后面有人追我,冯氏兄弟下落不明。”
女子瞬间花容失色,拉着崔恩泽的胳膊,支支吾吾道:“老...老爷,现在怎么办?女儿才刚刚睡下。”
崔恩泽检查院门锁后,拉着女子道:“先进屋。”
二人走进卧房,还没来及关门,“嘭!”的一声,房门却自己关上了,随即房中蜡烛同时熄灭。女子失声尖叫后,吓得晕倒在地,崔恩泽毕竟是漕帮行老,江湖经验丰富,短暂的惊愕之后,他立刻想要推开房门,却发现门好像从外面被堵死。
这时,漆黑的房间亮起一点星火,随后桌案的烛火便被点燃,火苗窜动,重新照亮房间,还没等崔恩泽和女子反应过来,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
“崔行老!不必紧张。”
一位面色俊冷的中年人正端坐于交椅上,桌案上还放着一把尚未出鞘的宝剑,他端起面前的琉璃盏,嗅了嗅:“汲水尝云液,烹茶试露芽,龙湫茗果然名不虚传!”
崔恩泽稳了稳心神,手指着中年人色厉内荏道:“你是谁?要干什么?”
中年人冷笑一声:“我是谁不重要,但我要你办的事却很重要。”
崔恩泽强装镇定,看了看瘫软在地上的女子,迈步走到桌案另一侧,撩衣裙坐在交椅上:“你既然知道我是漕帮的行老,就应该明白漕帮有五万帮众。”
中年人冷哼一声,房间内寒光一闪,崔恩泽头上的发髻被斩断,瞬间披头散发。
“啊!”
拔剑、斩发髻、还鞘,行云流水一般,崔恩泽根本没看清中年人是如何出手的。
“五万帮众现在有谁能救得了你?”中年人冷冷地问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崔恩泽脸色煞白,颤音道:“有什么事老朽可以效劳?”
中年人把桌上的宝剑推倒崔恩泽面前:“你可认识此剑?”
崔恩泽看了看中年人,拿起宝剑按绷簧将剑拨出,乌黑的剑身,锋利却又不带杀气,剑光如影气如虹,象征的正义与仁德。
“这莫非是南宫羽...呃,不,南宫大人那把湛卢?”
中年人点头。
崔恩泽赶忙将剑还鞘,把宝剑推回给中年人,双手抱拳道:“老朽不敢多问,只是您带这把剑来,要老朽做什么?”
中年人淡淡一笑:“不是有人正让你打探南宫羽的下落吗?我现在告诉你,南宫羽已经死了,这把剑就是证据。”
崔恩泽沉思片刻,眼中显出一丝狡诈:“您是让我带着这把剑去见姜焕臣,告诉他南宫羽已经死了?”
“准确的判断,不会太为难你吧?”
崔恩泽面露难色,叹息道:“姜大人一直怀疑南宫大人尚在人世,并且认为他已从暗道潜回都城,因此责令漕帮、马帮限期查出踪迹,不然我们两帮将大祸临头,好在马帮查出其负责的暗道有擅自开启的痕迹,并已将人交给职方司...”
说到此处,崔恩泽突然目露惊愕:“难道...难道,你是要救...,这么说...。”
中年人冷冷打断道:“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还有,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崔恩泽下意识地点点头,恍然又摇摇头:“不敢,不敢。”
“暗影。”中年人淡淡道。
崔恩泽大惊,起身恭恭敬敬抱拳施礼:“北地边辅,失敬,失敬!”
“行老不必客气,如果你同意相助,这笔人情自会有人还你。”
现在,崔恩泽一切都明白了,虽说南宫羽已经削职为民,但斩断翅膀的老虎,也是可以吃人的,还有面前这位顶级边辅,取他性命如探囊取物。
要是答应了,无异于给自己挖个坑,南宫羽早晚会现身,到时候姜焕臣不仅不会放过自己,连漕帮也一同陪葬。
左右为难下,崔恩泽沉默不语。
暗影起身拿起宝剑,双眸闪着杀机:“看来行老是想试一试湛卢的锋芒?”
“我同意,我同意。”
黄莲之苦从腹中涌到嘴边,面对生死抉择,只能暂顾眼前,崔恩泽终于下定决心。
暗影把湛卢放在桌上,冷冷道:“行老是聪明人,出尔反尔的事自然是干不出来,因为你不能把五万帮众天天栓在裤腰带上。”
崔恩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强挤出点笑容道:“这是自然,老朽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