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但那时你还没懂事吧？会不会有误会？”
“院长说，那天有个女人在门口丢下一个纸箱，里面有衣服、奶瓶、尿布，还有不到半岁的我。”
刘芝卉有些吃惊，没想到赵渺的身世如此曲折：两个母亲，先后离弃了她。
“那你后来见过她？”
“从没见过，像死了一样。不过上个月，公安局来电话，说是找到了我生母，叫谢乔。”
“上个月？那你们见过面了？”
赵渺摇摇头，“不想见。但公安局一直希望我过去，让我跟她谈谈。”
“血浓于水，也许你应该去见她。至于以后如何相处，谈完再决定不也可以？”
本以为赵渺会拒绝，但她听完便点了头，“对，我想通了。我们去见她。”
“那就好。”刘芝卉忽然觉得不对，“等等……我们？”
“对，我们。”赵渺看了眼刘芝卉，“不然我为什么找你。”
“你意思是……‘观众’是你生母，谢乔？”
“对。我要让她看见，离开了她，我有人关心，有人在乎，很快乐，很幸福。”说到最后，赵渺一个字比一个字重，像在说给自己听。
“这……”刘芝卉有些为难。赵渺委托的动机，现在完全清楚了，她要让刘芝卉扮演肖慧云，和自己亲密相处，来刺激谢乔。
“你如果不想见谢乔，可以拒绝，要见又何必这样去刺激她？这不是人生复刻的宗旨。”
“我有谋取不当利益？”
“……没有。”
“我是诈骗？”
“……也不是。”
“那就继续扮演我养母，肖慧云。”赵渺指着自己，“我是委托人，你要听我的。”
罢了，赵渺心智上还是个孩子，如果拒绝委托，恐怕她会意气用事。先答应着，随机应变。
两天后，赵渺让刘芝卉穿得光鲜亮丽，自己也打扮得很成熟，跟之前有些颓废的样子判若两人。
“看来今天要去见你生母？”刘芝卉问道。
“你很聪明，这就对了，我养母就该是这样子。不过别再生母生母的叫了，她名字是谢乔。”
“我在这里等你。”来到派出所门口，刘芝卉说道。
赵渺想了想，点点头，转身走进里面。
这次委托，之前只是排练，到今天才算正式表演。对于赵渺养母肖慧云，除了那张照片，刘芝卉没有半点信息。待会在谢乔面前，自己要怎样应对？当然，谢乔对肖慧云同样一无所知，也许不用担心这一点。不过，作为肖慧云，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谢乔？对赵渺来说，与谢乔相认会不会是最好的选择？
想来想去，好些问题还没有答案。过了一会，赵渺从里面出来，却是冷着脸，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女子，三十来岁，身材偏矮，长得有些瘦，穿一件深绿的粗布雕花外套，黑色长裤加布鞋。女子一直跟在赵渺身后，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面前。
刘芝卉刚想说些什么，赵渺却斜着眼抢先道：“你要一直这样跟着我？”
身后的女人低着头没答话，应该便是谢乔。
“赵渺，这位应该就是你生母吧，快介绍一下。”刘芝卉试图缓和气氛。
赵渺还是冷着脸没吭声，刘芝卉拍拍她，才终于开口。
“肖慧云，我养母。”赵渺手指往后面一甩，“我跟你说过了，谢乔。”
谢乔慢慢走上前伸出手，“你好，慧云，我是渺儿生母……”
“住口！”赵渺忽然喊道，“别叫那么亲，你没资格。”
谢乔的手犹豫着，又缩了回去。
“赵渺，我怎么教你的，对长辈要尊敬。”刘芝卉责备道。
“尊敬？”赵渺冷笑一声，“一个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在孤儿院门口的人，值得我尊敬？可怜我当年还是个婴儿！”
“对不起……对不起……”谢乔喃喃自语，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去流出的泪。她的双眼红得厉害，可能今天已哭过好几次。
赵渺把头扭到一边，冷冷站着。看来刚刚在里面也不愉快。
“赵渺，既然你那时还是婴儿，那今天算是你们母女第一次见面沟通。”刘芝卉上前拉住谢乔的手，“回家吃饭吧，有话慢慢说。”
刘芝卉拉着谢乔便走，另一只手也扯上了赵渺，赵渺没吭声，也跟着走了。刘芝卉在网上买了菜，回到赵渺家菜也到了，刘芝卉便跟谢乔一起进厨房。
“我今年40，你呢？”刘芝卉问道。
“34。”
“我比你大，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叫我姐吧。”
谢乔点点头，“云姐，谢谢你。”
“赵渺就是这脾气，我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你别往心里去。”刘芝卉看看谢乔，“不过你34，赵渺今年19，那你是15岁生下她？”
“14岁。”谢乔叹气道，“我们家在农村。当年自己糊涂，一冲动跟个打工的男人好上了，我爹娘反对，还打了我，我就干脆住男人那，和家里一刀两断。后来我有了那男人的骨肉，生下景锦……”
“景锦？”
“我那时给她取的名。生下她以后，我怎么也想不到，那负心汉竟然跟别的女人跑了，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我15岁生日。”
“真的很不幸。没有告诉你父母？”
“从我那天跑出家门，他们早当我这个女儿死外面了。没娶进门就生了娃，男人还跑了，那个家我这辈子回不去了。”
刘芝卉很同情，伸手轻抚谢乔。“15岁，换作是我，也没法一个人把孩子带大。所以后来你就将景锦——就是赵渺，送到福利院？”
谢乔低下头，似乎有些抵触。
“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
“不，那是我的罪，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就应该说。今天在公安局，我也跟她说了。”谢乔叹了口气，抬起头，“你说得对，那时我养不活景锦，实在没办法，只能悄悄放她在福利院门口，见里面有人来抱起孩子，我才敢走。从那以后，景锦就变成了赵渺。”
“后来呢？你没回去看孩子怎么样了？”
“放下她以后，我马上去了外地打工。我一直不敢打听，更不敢靠近那个福利院，怕别人知道，怕她恨我，更怕自己忍不住想去抱抱她……”谢乔哽咽着，说不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