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的声音,外面的一切,老朽都无法感知,也无法对外发声。倒明白自己,肯定处于一个密闭的囚室当中。但老朽意识尚存,许多往事都能记起来……”
“你还有意识?”
刚说是——下意识,曹老头便来打脸了。
“当然了,老朽不仅有意识,还很清醒,一直在苦等逃脱机会。”
也对啊,没有意识,怎么可能对答如流,又怎么可能思考提问?
而下意识,对了,就像最初的读心术,那些答非所问,或自主冒出来的念头,才是下意识的心语。
那么,上回台九的念头,同样是被引导出来的心语,且有问有答,所以,应该是有意识的心语才对。而只有那些蒙眬的、随机的念头,才当得上下意识心语……倒是自己一直理解有误,好在终于自我纠正了。
“你在等待逃脱之机?此话怎讲?”
裸鬼要想逃跑,应该比较容易吧。
记得先前解封时,对方不就有机会逃脱吗?
难道是那时并未清醒?
“老朽除了昏睡过一段时间,其他时间都很清醒。只是老朽不得不面对无限黑暗,一直都是提心吊胆,颇受煎熬。而先前,老朽终于得见光明,感到一瞬的自由,却又被炙烤于烈日之下,寸步难行,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重归黑暗……小哥,是不是你控制了老朽?须知老朽和储老弟相识良久,而且你我也无怨无仇,就请还……还……还老朽自由吧,求你了。”
原来如此!
之所以心中焦急,却仍听曹老头解惑,也是为了弄清裸鬼的真实感受。
那以后再遇裸鬼,未必无用!
至少,明白对方有没有装死了……
“曹老伯,你放心,我会带你去找尸身。前面树林有一具无头尸身,应该便是。就不知你能不能重新恢复过来……”
可能吗?
尸身都已消散三天了,而且还没有头颅……
“无头尸身,一定也可以的,求小哥马上带老朽去吧……“
“好。我自会带你过去,但现在有一个鬼差同行,你若真的能恢复过来,只怕少不了要费口舌。所以,还请耐心等待吧。”
说罢,丁贵便将黑球重新收进收魂袋,然后又取出另一个较小的黑球。
这便是郭青山。
失物能不能取回,只怕全系于他的嘴中了。
“郭青山,可听得见?”
此鬼乃仇家,行过畜生之举,自然没有好语气相对。
一句凶狠的喝问,当即传音进入黑球。
“小的是郭青山,大爷,您是?”
对方果然情形相同,意识尚存。
“你怎么会成这副模样?可还记得为何如此?”
丁贵可不愿透露太多个人信息,只催问道。
“大爷是?”
“少废话,现在你的生死,全在我的的一念之间,只须老实回答问题!”
此话一出,意念小手在黑球中,半天也没触到阻力。
“再不回答,休怪我下狠手!”
“小的不敢,可大爷的声音,小人一点没听过,那肯定是不相识了,却不知小的有何得罪之处?”
“既然没得罪过,你又何惧之有?只管如实道出你何以至此的缘由便好。”
“是,是,小的一定会如实道来。只是道完后,大爷可否任小的自去?”
居然还想自去?
听到其求饶声,就恨不得马上教训一顿!而忍住不施以折磨,便算格外开恩了。之所以留到现在,也只是不愿在陶兄面前下狠手。
下一瞬,一个意念圆球便直透黑球,然后击在对方短小的绳魂之上。
啊——啊——
哪怕失了魂躯,没有嘴巴,又被蜕膜包裹,其下意识的魂语,终于叫了出来。
一时林中寂静被打破,虽只犹如虫鸣,却颇为凄惨。
两击后,其绳魂便已弯曲不少。
丁贵心火稍解,再斥道:
“现在知道讨价还价的害处了吗?”
“大爷,小的……小的不敢了。您……有何问题,请……尽管问。”
这才像话,只须有问有答。
但片刻后,所得到的答案,实在令人丧气,甚至垂首顿胸!
郭青山陪钱子林来此抛尸,只是顺路!因为他们的目的,本是去更西面的坊市。
曹老头的魂魄,其实一早便被掏出脑洞了。也就是说,在石洞时,他已被两鬼打成蜕膜裸鬼,揣在怀中,只不过他并不自知。而到了这里,其尸身是完整的,只是其头颅被石头生生砸得稀烂,又从高空摔下,才不成样子。现在消失,应该真是自然消散了。似表明,越小越碎的尸身,越容易消散。比如血迹,碎骨等。
郭青山依钱子林之言,抛下曹老头的尸身后,居然也被姓钱的算计了。其中原由,他自个也说不清楚,但估计少不了吞魂夺魄术的影响。要么姓钱的想霸占此术,要么是想继续研习此术,再得一个蜕膜裸鬼。
不过,郭青山终归比钱子林强壮不少,哪怕被偷袭得手,受了损伤,也不落下风。只是两鬼扭打时,正好又被两个鬼将撞上。鬼将却没拉开他们,只是在一旁观战!且放言,谁胜了便放谁离开!
有此承诺,两鬼自然越发卖力,开始以命相搏。然后他们的打斗声及叫骂声,又引来了褐袍老鬼。
再然后,老头便凭驭气术的徒手驭使树枝的小法术,吓跑了两个鬼将。几乎没多问一句,他又强行封印钱郭两鬼。
但钱子林很狡猾,他提出一命换一命,褐袍老头便欣然同意。待钱子林从怀中摸出曹老头的蜕膜裸鬼之球后,果然被放走。
至于自己所失的一切财物,本来全在钱子林怀中。可是,郭青山也不敢确认,是不是被其一起带走,还是褐袍老头搜过身。因为那时候,他已开始被封印了,眼前只有越来越密的混浊及越来越紧的束缚之感。意识丧时前,只肯定钱子林的身影,的确飞离了此片密林!
……
收起小黑球,丁贵颇感头疼。
刚想将姓郭的就地正法,却生怕失了这唯一的知情人,又会错过什么有用信息。
因为按现有信息看,自己的被劫之物,大半可能是在钱子林身上,但也有极小可能,是在褐袍老头身上。
可是,无论为谁带走,他们的去向,都很难追查。
因为,这是冥地!如何去追寻!
所以,还得慢慢逼问郭青山,或能发现点线索。
唉!
要不,现在离开呢?反正也没打算和陶兄同行。
还不行,得将曹老头的尸身处置好。
罢了,就去汇合吧。
……
“杜兄,你可算回来了,可有发现?”
才到约定的密林上空,便听陶文奕热情迎道。
不过此话何意,自己能有何发现?
“唉,自然没有,要不我岂会这么晚才过来?”
“哦,在下还以为凭杜兄本领,会有所发现呢。”
陶兄忽低沉道,似心情不爽。
可这话说的,属实莫名其妙。
“会有发现?该是什么?”
“杜兄刚才就没有发现半点异常吗?”
“异常?没有啊。”
“果真没有?”
“陶兄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怎么像审犯人了?哼!
“杜兄勿恼,在下只是怀疑,有人跟踪你我!”
跟踪?绝不可能!
自己的听力敏锐不说,光意念小手频繁地驭进驭出,就相当于有无数双眼睛,已反复扫探过身周较大范围,绝不可能有外人在场。
所以,这是陶兄的故意试探之语吗?
看来,碎心粉暴露的事,果然被其放在了心上。
丁贵自认为猜出端倪,也没急着否定,只佯作不解道:
“何以见得?”
“在下方才正在施法查探时,忽感到有人驭法闯进了在下脑洞。而对方应该很快明白,在下已发现其闯入,所以又迅速撤离了。不过,经事后回想,此人应当是在下熟识之人,因为对方留了点熟悉气息。”
熟悉气息?!
这是何意?总不能说自己的意念小手也能暴露痕迹吧。
倒是从未考虑过此事,应该不可能。
“竟有此事。 不知陶兄可有推测?”
真要撕破脸,也无所谓。
“的确有一点。在下思虑半晌,终于有点印象,此气息,当为响石谷的一位故人所留。只是在下十分想不明白,他为何只探在下脑洞,却没有打扰杜兄呢?”
此话……
到底是真是假?
怎么说的煞有其事一般?
“响石谷的老家伙?他为何要找我?”
真真假假,实难判断,只好继续配合发问。
“哦,杜兄或许不清楚,响石谷原本是有一个恶鬼霸占。此鬼名叫韩琦,十分残暴,不仅喜好吸食他人神魂,还擅夺他人魂魄之舍,甚至密制傀儡。只是近月来,相传此鬼已离开响石谷,远走他方,我司才重返此地拘魂执法。不想,今日竟被在下相遇……一定是他,绝对错不了。可是,在下与他也算有点交情,他为何不来叙旧,却敢对在下心生歹意?可有点头疼了。”
韩琦?居然怀疑是韩琦!
自己也想找他呢!
正是他与鲜衣老头为恶一方,自己才来除恶。然后,被他们一起实施了五灵侵心术,险被夺舍。之后,自己才杀灭老头魂魄,招来阴冥雷,才致之后一个多月的遭殃。倒是姓韩的当场逃跑,不知所踪!
可是,方才,自己明明没有感知到韩琦现身,为何陶兄如此笃定?
而依其之言,韩琦探了其脑洞,便是要对其夺舍之意?
韩琦有如此大胆吗?其本领可不怎么样。
罢了,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像胡言乱语。
极可能,陶兄只是危言耸听,想诈自己露出破绽?
当是如此!
“我的确不知这些,但不管来人是谁,只要别招惹我便罢。而我,只想取走自己的失物。若他胆敢对陶兄无礼,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顺着陶兄之语,不防送个顺水人情。
而自己知道,事实上,也只是空话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