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接受可以更换。”

塔西亚不动声色：这是个好思路，只要隐藏好魂纹、猎枪推脱到购买上就是了；不过召出和收回光狩的时候需要注意些。

对面既然都以为自己不是人了，再解释多少有些不太礼貌。不如顺水推舟再给自己的身份上一层高斯模糊。

脑内快速复盘了下，他大该明白尚赫泽一家为什么会认错：虽然被从二阶打落，但扬升过的基因不会受到牵连。而黑森林龙这种成年即是非凡种的灵图腾，当真出现在没经历基因扬升的一阶牧妖人身上、放离水站都能上新闻了。

对方见自己气息还在一阶，却显示出不止一处龙征——牧妖人有本命妖身，妖族也不缺能拟化成其他物种外形的法术。自然会当成是幼年、战力还处在顶级生灵种的非凡种妖物。

因为像黑森林龙这样的妖物一旦到成年期，至少是顶级非凡种的战力。换成更高的聊斋种，幼年也足以和比其成年时战力低一阶的非凡种比肩。

而幼年高血脉妖族混迹在人类中其实并不罕见，以至于教科书上都给出了解释：对野生妖族来说，到达当前阶段顶峰时，最快速便捷的进化途径就是吞噬那些高血脉妖物！

尤其是那帮野兽般的畸变属妖物。阶段成长靠吃人，阶段进化靠吃妖，绝大多数生灵都对其敬而远之。

偏偏龙族是个普遍管生不管养的群体，以至于进化至今、很多幼年龙在成熟前连大部分龙征都不发育了……

嗯，据说龙脉线最初不叫这个名字，后来改名就是因为和妖族通了生态之路后、混迹进来了一大波幼龙……

前两次接护送任务、他都没一开始就召出妖身调整体格，但现在看来那两个护送对象中途称呼过自己“龙先生”，不简单是注意到他灵图腾的缘故。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猎人先生。”齐雅韵意识到可能会引起误会，赶紧坐下来的同时偷偷拧了把尚赫泽、直给对方疼得龇牙咧嘴。

父亲尚鲮也接过话来：“咱们龙脉线一直和你们保持合作往来，而且先生也由我同事极力推荐，当然没问题。这小子第一次到地上来，有点咋呼，不好意思了。”

微微点头、示意揭过此事，塔西亚点了根烟接着问：“谁的推荐？”

尚鲮两人虽然是首次和在未城区里能拥有名号的代号级入世者打交道，但照之前的打听、他们也清楚哪些事情上不能含糊，赶紧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概括一遍。

说来也巧合：就在放假那天半夜，尚赫泽打着游戏发现了自己的牧妖人天赋。虽然他还是个土木系的道法师，但双天赋相当常见，他对道法也没什么兴趣，初始妖契认定了自己最喜欢的七折银线蚺。

喜欢动物的九成九都会发育出牧妖人天赋，尚赫泽森林冠蟒的灵图腾也在他父母的预料之内。毕竟龙脉线，灵图腾属于蜥、蛇、虫族的格外之多。

齐雅韵为自己孩子操碎了心，很早就开始寻找七折银线蚺。偏偏这种妖蛇只存在于命名红区——无边沼泽里、非常罕见，市面上卖的幼体和蛇卵通通都是假冒的。但挂委托，又哪有入世者就为了一条蚺跑去命名红区。

尚赫泽这货喜欢乱跑，小时候就没少被父母带去别的站点转悠。一来二去，最后尚鲮和齐雅韵合计完、干脆想再雇个入世者作向导，去契约一条。

然而妖灾毫无预兆，尚鲮和齐雅韵没几天前刚被维护中心临时决定调去另一个有危险的站点工作，具体信息一概不知。这种情况下，光是怎么安置尚赫泽两人都愁得掉头发，更不提契约妖物的事。

眼看调动期越来越近，最后还是齐雅韵找到了自己腕表里的信息：咨询她的同事、前线调查员于江邵达时，对方提到过可以直接要求护送，把孩子交给自己认识的几个代号级入世者。

然而这条消息已是一年多前，于江邵达当初不久后就在一次任务里牺牲。留下的名单里要么联系不到，要么已经降级。幸亏还有一个“猎人”暂时答应了他们的委托。

整件事情叙述完毕。然而中途开始、某“龙妖”的关注点就已经被对方透露的一个信息转移了：

——邵死了。

塔西亚缓缓吐了口烟。

生死、每个入世者早已习惯到麻木，但他从未想过那位当初把自己和莫娜从八荒里救出来的调查员，会这样不声不响地牺牲了。

过去很多事情他已不记得具体，但有一点相当肯定：趁八荒降临时，带着自己隔壁的莫娜逃出实验室后、他遇到过巨大的危险。若非于江邵达和她的搭档前来调查，愿意多费功夫将他们带到了附近稍微安全些的红区，自己和莫娜都活不下来。

包括后来继续混迹于地上世界，好几次接维护中心官方发的探查委托，和他对接的也是邵：

“条款和之前相同，没问题就在这儿留灵痕。”酒红头发的中年调查员一身标准的探索制服，将屏幕递给他时、顺手抄起自己的篆章，丢到一旁腿翘上桌的搭档脑门上。

“啧。我特么又没事儿。”半边脸被白色面具遮掩的搭档抬手接了章，不情不愿把自己腿放下来。

塔西亚已经见怪不怪、微微点头，像前几次一样不声不响留下自己的能量波纹。大红交织鸦青、发色令人瞩目的半面人抢过屏去，“啪”一声、却是换成了自己的章盖在负责人条目上。

“一路小心，注意安全。”临走前，于江邵达叮嘱——很朴素的祝福，但并不在手续流程里。

“……嗯”塔西亚微微顿了顿。

一年前，恰好他和许沐熙都在忙入学相关的手续。再之后老老实实被姐姐按头上了一年高中，过着几乎和正常学生无异的生活、也没有再接触过委托相关的事宜。

“邵……我欠她一个情。”沉吟了好一会儿，对面尚赫泽都有些坐立不安时，那边沙发上的“龙妖”终于开口了。低沉的声音，和童话里夸张的龙族形象不谋而合。

精神一振，尚赫泽也顾不得心里吐槽怎么对面这只龙妖抽烟的姿势自己这么眼熟。

“有两套方案。”塔西亚单刀直入，“一种，按你们的委托要求。”

“或者另一条，带他经过天渊瀑布。”塔西亚始终是平淡的陈述语气——毕竟这些都顺路，“我知道墨苍虹纹蚺的出没点。540稀锎，鲸舟船票不报销，不讲价。”

听到“墨苍虹纹蚺”几个字时，果不其然，尚赫泽眼神“噌”一下就亮了。这种炽热的视线能盯得人身上发毛。

“要坐鲸舟？”齐雅韵第一个出声、忍不住问道，“那会走多远啊？”

“一岛。梦之天渊外围不进，只到墨岛。”不近人情的语气，但这句话反而让她放了不少心。

尚鲮和齐雅韵在后勤干到了领班，自然不会没理解对方的意思：第二套方案完全是这名“龙妖”和于江邵达薄有交情才提出的。愿意护送进黑区——即使是最边缘、算不上真正踏入，他俩也不会傻到直接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只是目的地从命名红区升级到了黑区，也由不得尚鲮不小心询问：“这样、想问下‘猎人’先生，第二套方案大概是什么章程？”

塔西亚抽了口烟：“首先，去黑滩来回至少一个半阳90日，路费自便，两个阳没有消息你们可以报维护；其次，护送时身体无严重损伤，精神我不负责，主动来电统一不接。”

“以及，我只保证会捕捉一条幼年墨苍虹纹蚺，能不能契约得看他自己。”瞥了眼某位把激动都写在脸上的兄弟，他补上最后一句，“最后，不管哪套方案，待会儿他留一下，交代些事。其他照例。”

照例，即护送委托中入世者的消耗自行解决；如果选择撤退，退回费用按1.5倍计算；委托人因意外自行选择终止，那费用只退50%。

这已经算公道了。换以前，塔西亚都直接固定自行终止不退费。

而且提出第二套方案也是因为尚赫泽、加之他也正好顺路。否则他和于江邵达的情分与她的同事有什么关系，所谓的欠人情只是他随口托辞。

尚鲮和齐雅韵是做了功课的，两人说了声抱歉、开始腕表私下交流起来。塔西亚也是由得他们讨论，尚赫泽也挤了进去，不过看他的表情、显然是在全力怂恿爸妈。

也不意外。塔西亚早知道墨苍虹纹蚺是七折银纹蚺族进化方向里、尚赫泽最喜欢的那种。是种朝羽蛇方向进化，成年后非凡种里战力不下、甚至稍高于不少龙族的妖物。

500稀锎是黑区护送委托的底价，尤其这种涉及契约的委托，正常情况下扯皮到700以上都正常。毕竟一条基本无法契约的活体成年墨苍虹纹蚺，市价也能卖到超过300稀锎。

但对尚赫泽一家而言、这个价格还是相当之高——地下普遍以铯银进行交易，而100铯银才折合1稀锎。

虽是领班，尚鲮和齐雅韵平时的开支也不小，一下子要拿出超出预计几倍的钱、还得加上路费，多少得计较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