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澜天大多是笑意盈盈的样子,此时面色一肃,自有一番威仪。
华成略一沉吟,便看向白相。
白相似是感应到华成的目光,跨前一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是说信不过澜天郡主,只是还需请示晋王本人才能定。”
顿了顿,又道:“不知澜天郡主要见晋王,是代表吴王,还是代表自己?”
曲澜天柳眉一皱,冷冷道:“我不够资格见李牧秋么?”声音依然悦耳,但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曲澜天与萧湘不同,萧湘是清冷乃至拒人以千里之外,曲澜天流露出来的则是与年纪不相称的帝王贵胄之气。
白相心中暗暗一惊,却半步不让道:“职责所在,还请澜天郡主勿怪。如是代表吴王,想来晋王是求之不得;如是自己请见,还需执后辈之礼,道明意图,我们才好通禀……”
曲澜天面色再变,正要说话,萧湘站起身来,一挥手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强求。这些时日,二夫人体内的陈疾已解,澜天妹妹也替她看过,不碍事了,只需调养即可,我们两清了,便不再叨扰了。”
说完转身要走,华成连忙起身道:“白相失言了,还请澜天郡主和萧仙子不要介怀。如今大敌当前,形势诡谲莫辨,本府自当请两位与晋王详谈。还请稍事消息,本府亲自去报晋王。”
萧湘与曲澜天对视一眼,道:“如此便有劳华大人了。”
华成连连道:“应该的,应该的。阳儿,我已在明珠楼订下筵席,因此事急,不能亲往,你和纤纤陪澜天郡主和萧仙子她们去,务必招待好。”
华耀阳低低应了一声。他尚在震惊之中,今日所闻委实超出他的想象:与晋王府势同水火,竟然是在演戏;懦弱无能的晋王,竟然是天命之人;一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的父亲,居然图谋甚大。
他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一时之间还梳理不清楚,只得先应下来。
华成又道:“今日屋内所议之事实属绝密,各位出了屋门,断不能泄露半句!”他嘴里说是各位,目光则是看向华耀阳。
华耀阳赶紧又答应一声,垂着头领众人出门。
叶裳见众人转身要走,赶忙收起金豆子,快步跟上。
华成待众人走远,沉声道:“你觉得她们说的有几分可信?”
“府君问的是天命之人?”
“不错,天命之人的传说流传虽广,内情却只有少数人知悉。她们两人敢断言主上是天命之人,必然是掌握了一些内情。”
“确实,她们言之凿凿,不像是出言试探。”
“但那曲澜天说她也是天命之人,这就更让人震惊了,本府着实有些疑虑。”
“我和府君所见略同。原本想再问得清楚些,故意用言语挤兑她,不想却被萧湘打断了。”白相皱着眉道:“如果府君不劝,她们怕是真的走了。明知她是以退为进,却也不得不认了。”
华成下意识地摸着嘴角的八字胡,道:“此女是我平生所仅见,来到府中,也是一天一个变化。若非亲见,委实难以想象。”
“我暗中调查过她,不久之前还是个孩童,现在已变成这般模样。”白相沉吟片刻,道:“像是修炼过传说中的枯荣禅,在生死枯荣中随意变换。”
华成道:“不错,此前她是躲避萧乾的追杀,曲澜天来了之后,她似是另有谋划……此女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与曲澜天的关系又绝非一般,这是现在已不是一探究竟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朝廷的谋划,排除对主上的威胁。你安排一下,我亲自去见一趟主上。”
白相微微颔首,退后没入屋角的黑暗之中。
华耀阳引着众人走到前厅,曲澜天突然说不去用膳了,和萧湘要回屋休息。华耀阳知她们另有考量,只得遂了她们。
她们不去,叶裳和任百川自然也不去了,便各自散去。
华纤纤原本想问任百川的伤势有没有好一些,却见他望着萧湘的背影,也不说话,远远地跟着走去,不由暗自气恼。
转头去找华耀阳,见他也是满腹心事,只得独自一人离去。
沿着府内的石径漫无目的地走着,不多时,走到了淑芳阁。
已是申时,残阳照在阁前的湖面上,泛起金色的微波,在鱼戏水间荡漾开去,一轮又一轮。
华纤纤看着眼前的景,一时间有些失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阵柔柔的声音道:“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华纤纤猛然转醒,侧身望去,见一个中年妇人罗纱短裙,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不由面上一红,脱口而出:“娘亲!”
来人正是上官婉,她见华纤纤一身男装打扮,便又笑道:“你又去哪里玩了?是不是被你爹爹骂了,才到这里发呆?”
“才没有!况且爹爹也没心思管我,他忙着……”华纤纤话到嘴边,却又犹豫该讲不该讲。她倒不是觉得在回风堂听到的秘密不能跟上官婉讲,只是怕讲了空惹她担心,想了想,便强忍着把后半句咽回肚子里。
上官婉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便又打趣道:“怎么了?我们家纤纤怎么变得扭捏起来?这可不寻常,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华纤纤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没有没有……”
上官婉看在眼里,轻轻地“咦”了一声,自顾自说道:“听说这些天府内来了不少客人,萧仙子和名动天下的澜天郡主我都见过了,确是天下罕有。还有一个符公子,我不曾见过,听说也是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他叫任百川,不是什么符公子……”华纤纤轻轻道:“浮浪子是他浪迹天涯用的假名……”
“啊呀,果然是为了他!”上官婉掩嘴笑道:“难得有公子入了我们纤纤的眼,你爹爹终于可以放心了……”
“什么嚒?!”华纤纤猛然醒悟过来,脸红到了耳根,脱口道:“才不是什么入我的眼,他已有喜欢的人了,还是自己贴上去的,人家又不喜欢他,他还贴,还贴,简直是个登徒子,登徒子!”
上官婉微微叹了口气,道:“他有喜欢的人,不碍他入你的眼啊……”
华纤纤闻言浑身一颤,转而道:“娘亲,我是不是很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