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有什么建议吗?”
“标本分组是两组老师交换进行的。”
言下之意,他也不清楚各组情况,可能其中一组五张都简单,也可能都很难。
“好吧。”小九九被看穿了……
纯纯说得没错,关门弟子毫无特权,言青柏是个公正无私的……大直男……
李慎瘪了一下嘴,就近拿了一组坐去佳越旁边。
她调好显微镜,决定先把切片解决完。运气尚可,前几张都容易辨认出:风湿性心肌炎,流行性脑脊髓膜炎,肉芽组织,肝脂肪变性。题目简单,她便把高倍镜和低倍镜的镜下特点一并写了,力求完美,结果耗了不少时间。
正当松口气的时候,最后一张给了她当头一棒。
老天爷,这开花状的一片紫色是个什么鬼?低倍镜下看着像颗海藻,高倍镜下看着像个紫色的奶酪。
她还在痛苦地纠结,台上的言青柏传来高分贝的提醒声:“没写完的同学注意时间,还剩六分钟。”
李慎这才猛然抬起头,发现一开始坐在实验室里的十人只剩了一半。秉承先易后难的原则,她把最后一张切片暂时搁置在一旁,尽快将桌面上的三个大体标本辨认完。
再次面对最后一道老难题的时候,实验室里只剩了她一个人。
该死的去甲肾上腺素和肾上腺素就这么飙升了。
慌忙之际,言青柏走到她左侧。李慎以为他会问什么,但他一言不发,径直探过身来看她的标本。他的右手直接横在她肩膀上方,身上的气息清晰可闻,是一种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言青柏并没有探得太前,微微眯着眼在目镜近处瞄着。
李慎几乎怀疑人生,视力这么好?
正想着,他往前一寸,离得她更近,为避免发生他不喜欢的身体接触,李慎拼命往右侧歪身子,一个不小心,整个人往下栽去。
关键时刻,言青柏手疾眼快地伸手拉住了她。幸好凳子不高,她左手臂被他拉着,右手掌撑地,摔得不算太惨。
“谢谢……”她惊魂未定。
“这张标本考察知识点超纲了。”
“啊,那能换一张吗?”她似乎看到了希望。
言青柏无奈道,“不能。”每组标本的内容已作为正确答案确定了下来,不可更改。
希望转瞬即逝。
“不过,我可以给你些提醒:该标本取材于皮肤的上皮组织。”
“……”对于心里没数的她来说,这个提示,并没有起到太大建设性的作用。
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温柔地将人按回凳子上,示意她看标本。
“是炎症还是肿瘤?”
细胞排列结构紊乱,偶见异型细胞,“肿瘤。”
“瘤还是癌?”
恶变起源于间质,而非实质。“瘤。”
“良性还是恶性?”
结构异型性为主,细胞异型性为辅。“良性。”所以,是瘤而非肉瘤。
“组织形状?”
李慎回想低倍镜时的一片海藻,“指状,嗯……或者说是,乳头状?”
言青柏没对她的疑问进行正面答复,而是继续做下一步引导。“乳头的轴心组成?”
“血管,结缔组织……还有——”
“——所以,结论是什么?”
“皮肤……乳头状瘤?”
“写下来吧。”
经一番点播后,勉强得出结论。李慎擦擦手心的汗,投入紧张的书写中。言青柏耐心地站在她身侧,看着她一笔一划写每个字。
写到半路,教室外传来下一组同学的提醒声,“言老师,到时间啦!”
记录出入情况的万学委也在外面催促,“李慎,你快了没有?”
言青柏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住答卷的一角,“交卷吧。”
李慎卖可怜,扬着小脸,不自觉地微嘟着嘴,“你再宽限一分钟呗?”
说完她自己也吓一跳,这在干嘛,撒娇吗?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松动,但还是把原话重复了一遍,“交卷吧。”
如此这般,她也不好厚着脸皮让他开后门了。停了手,郁闷地把笔尖捅回笔帽。
“言老师,你最后一个标本不会只给我一半分吧?”
他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听他这口气,大概就是了。
李慎出了教室门,意味着第一小组考试结束。为防止串题,第一组同学必须离开现场,第二小组的考生随即进了前门。
从消防楼梯下去,走到后门,再绕到明月湖,她产生了待到全班考试结束后前去询问实验总分数的想法,下一秒又给否决了。
不管结果怎样,木已成舟。与其患得患失,不如尽力投入理论考试的备考中,毕竟实验分只占30%,理论分才是大头。
想通后,她从湖边的小凳上站起,拍拍屁股去教室自习了。
只要专业选得好,年年期末胜高考。这话,虽然老生常谈,但经典永存不是没有道理的。
医学江湖上流行着一个段子,内容如下:
有人说,如果你的好朋友很久没联系你,那么情况有三种:一,他死了;二,他学医;三,他期末考试。
如果他既学医又期末考,那你就当他死了吧。
还有另一个段子,仅供娱乐,切勿上纲上线:
鲁迅:学医太难了,我要改行写文章了。
郭沫若:+1
郁达夫:+1
毕淑敏:+1
契诃夫:+1
冰心:+1
孙 中山:孙某原本是一介医学生,亦颇知革 命之艰难,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学医实在太难了,从今往后,孙某决定弃医从革 命!
切格瓦拉回复孙 中山:俺也一样!
罗大佑:学医不如唱歌。
费翔:楼上说得对!
王力宏:糟糕,我以前也是学医的事实要暴露了?
达尔文:你们都算好了的,本人当初选了医学专业,愣是没毕业!
毛不易和周深表示深深的同情。
……
总而言之,低地狱周,它来了;人不如狗的日子,它到了。
怎么个不如狗法呢?
为了这学期期末成绩有质的提高,李慎每科考前都熬到当天凌晨一点,内分泌失调,姨妈都不规律了。
终于,熬过了前几门,迎来最后一门病理学。冥冥之中,这是期末战役的最后一枪,也是她和言青柏画下句号的最后一笔。
考试在在七月十号的下午两点正式开始。考卷由选择题、名词解释和简答题组成。简答题占了百分之四十的比重,是一块大骨头。
于是乎,她豪迈地翻到最后一页,趁着记忆还鲜活,想着把各题的答题点写下。可简答题里的第一道大题便让她出乎意料。
简述肿瘤的扩散方式?
她直接把这道题与一个名字对等了起来——言青柏。
她有多久没见他了啊?
才十来天,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上次见他还是在实验考试现场,他没有对她的求情心软,坚持把卷子按时收走,自己还纠结过要不要去提前询问实验得分来着。
考场上,她的思绪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偏。直到右上的桌角被人提醒性地轻敲,她才回过神来,重新投入到答卷中。
卷子难度整体中等,虽然选择题有个别纠结,但好在四个大题能答出三题,最后一题有些模糊的印象,经过努力的回想,她有把握拿到半道题的分。
怎么回事,跟一半得分这个梗还过不去了?
最后,她看向名词解释,眉头瞬间拧成麻花。这回倒不是题目的客观原因,而是她自己的主观感受出了问题。
此时,她小腹疼痛如绞,昭示着大姨妈的到来。
李慎左手死死压住小腹,右手握着笔杆奋笔疾书。好个身残志坚的模样。可这坚定地意志没持续几分钟,便被阵阵绞痛败得溃不成军。
桌子右上角又被人敲起。李慎微微抬头看去声源,那人手臂上的白大褂分外抢眼。
穿着白大褂上课也就罢了,穿白大褂监考是闹的哪一出?
那手不依不饶地继续敲着,李慎猛然明白了什么。她此时低着头猫着腰,与考试作弊的某些人姿态有何两异?
无奈之下,她只能挣扎地抬起头,试图跟监考老师解释清楚。一抬头,却是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庞映入眼帘。
“我已经帮你申请了缓考,去医务室吧。”言青柏向她伸出了手。李慎搭上,另一手依旧压着小腹。
言青柏几乎是把用尽了全力,单手把李慎从位置上扶起。她的面容没有任何舒缓之色。
“自己能走吗?”
李慎默默地点头。言青柏知道她在逞强,却也没说什么。扶着她缓慢走到教学楼门口时,他住脚往来时方向看去,确定他们处于教室的视野之外后,这才往前一步,半蹲在李慎跟前。
脱了白大褂的言青柏,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此刻正服帖地铺展在他脊背上,勾勒出他的腰身。
“上来吧。”
今日小剧场:
李慎:“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三年后,‘能走吗’是另一种含义。”
言青柏:“慎慎——”
李慎:“——好好好,我错了。但两次话都是你说的,这我没有撒谎。”
言青柏:“……”
作者有话说:
快过年了,躺尸中,大家来评论区跟我互动呀。本书无论连载还是完结状态,有评必回,此flag绝对屹立不倒。
假期期间绝对当天评论当天回。(嘿嘿,老脸一红卖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