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明白的婚姻的本质,在王厚松的人生里,被写到了极致。
吃完午饭,暂时没有客人,秋艳就在她的美容床上躺着休息。刚才和陈晨的对话在她的耳边回放,让她开始对婚姻和家庭产生了更深的思考。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自己前一秒还自信满满,可是一想到对王哥的暗恋,就马上信心全无了。
这原来不只是两个个体之间的问题,还是这个社会大背景下的问题、不同阶层的问题以及家族的问题。个体在这些宏大的背景之下,又怎么可能不觉得弱小无力呢?
一个人成功了,可以鸡犬升天,可那得是巨大的成功。大多数人的地位一生也不会有太大的转变,更不用提带整个家族实现跨越性的转变。
所以他们的一生从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婚姻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虽然不是具体的某个人,但是能选择的范围很小。
就像自己选择程军,她现在理性地想一想,自己到底有多爱程军呢?或者说他有多让她满意呢?如果有一个比他条件好得多的,比他帅,比他有钱,比他有涵养,就像王哥这样的,她还会选择程军吗?
所以现实经不起推敲,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这话是对的。这样说来,门当户对确实有其理,婚姻市场上,每个人只要选择去择偶,就会被定上特定的价格标签,这个标签不仅取决于本人的内在外在条件,还取决于他身后的家庭背景。
婚姻不只是个人的情情爱爱,那又该如何定义它呢?这一点,秋艳还想不明白。而她想不明白的婚姻的本质,在王厚松的人生里,被写到了极致。
“你回来了?”王厚松的妻子林雨清从屋里迎出来。
“是啊,看事情那么急,我也不敢耽搁。”王厚松和雨清一起进了屋。
雨清给他沏了壶茶,倒上两杯,王厚松喝了一口说:“嗯,还是普洱耐喝。”
“以前家里的生意,你没有兴趣经营,我一般也不跟你提,可是现在这事,你得拿个主意,省得将来埋怨我。”雨清说。
“其实你不用问我的意见,本来也都是你在经营,受累的是你,我一个撒手掌柜,有什么可埋怨的?”王厚松笑笑说。
“你还是在场的好。涉及到钱的事,我大哥不是个君子,我是他亲妹妹不好拉下脸跟他争,你不出面,我们还不是等着吃亏?”雨清说。
“我吃亏倒没什么,毕竟是自家人。怕的是吃亏的不只是我,他把自己家败完了,又把这两家的生意也败了。”王厚松提起这个大舅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王家和林家是世交,两家在八十年代共同投资,开了一个服装厂。前些年服装厂正在蒸蒸日上的时候,林雨清的大哥林子豪却开始不务正业,赌钱不说,还因为情人跟别人结怨。
谁知道结怨的这个人惹不起,他在服装行业里手眼通天,硬是把林家和王家辛苦经经营了十几年的服装厂逼到没定单,没客户,最后不得不缩小规模,变成了一个小作坊。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王厚松离开了家乡,自己出来开起了理发店。
这倒是合了他的本心,他喜欢这个行业,毕业以后不顾家人的反对,自己跑去学艺,后来被逼着结了婚,经营服装厂,才不得不放弃了理发。
他和雨清是自小定亲的,从上小学开始,就老有人开他们的玩笑。他们已经习惯了,也不以为然。但是青春期以后,王厚松发现,他对雨清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有的只是兄妹一般的情义。
他喜欢上了文小雅,雨清是知道的。她没有当面质问他,但是林子豪怎么可能不管?
他在王厚松的父母那里告了状,又把文小雅吓唬了一通,她一个女孩子哪里惹得起这样的无赖,吓得她几个月没敢跟王厚松说一句话。
王厚松被父亲一顿臭骂,还被大伯、三叔叫去轮番讲了道理,最后终于明白自己人单势孤,不可能反悔当初的娃娃亲。
他于是早早和林雨清结了婚,开始共同经营家族产业。然而他们的儿子还没成年,服装厂就经营不下去了,变成了一个服装加工处。
习惯了优越生活的一家人一下子跌入了谷底,王厚松只能把剩下的生意交给雨清,自己去外面创业。
“好在我们还有理发店的收入,这个服装厂只是往里烧钱,也不见挣钱了,我也是心累了,斗不过他。”雨清说。
“倒闭了也好,省心。我这就跟他说,你别管了。”王厚松说。
“你别跟他吵,你也吵不过他。有话好好说,少吃点亏可以,大的不行,本着这个原则就行了。”雨清说。
“你放心吧。”王厚松说着就出了门,去找林子豪商量破产的事。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这一天的奔波和费尽口舌,让王厚松感到特别疲惫,他和雨清吃了饭,早早地就躺下休息了。
“累了吧?”雨清收拾完,坐在床边看着闭目养神的王厚松说。
“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王厚松笑笑说。
“听说小雅也回来了?”雨清问。
“是的,她下了飞机去看刘姐,知道我也要回家,就搭了我个顺风车一起回来了。”王厚松说。
“她结婚了吗?”雨清试探着问。
“应该没有吧,我也不好问那么多。”王厚松淡然一笑。
“她不是你的知己吗?”雨清有点不相信王厚松的回答。
“你今天怎么了?别坐着了,来躺下休息吧。”王厚松拍了拍雨清的手。
别人都说王厚松和小雅关系不一般,雨清那么聪明的人不是不知道。但她不会死缠烂打地问这些,她懂得如何经营婚姻。
她想要王厚松尽的责任他都尽到了,这就够了。她没再说什么,就关了屋内的大灯休息了。
各种折腾自不必说,几天以后,服装厂的事总算是处理好了。在这期间,王厚松又见了小雅两面,她不怎么出门,几年不在家,也没有什么交往,她就每天在家待着。
“你什么时候处理好了这些事,叫上我一起走。”小雅说。
“你不多陪陪他们吗?好几年不回家,回家就待这几天?”王厚松问。
“工作离不开,那边又催我回去呢。”小雅说。
“那好吧,我办完事就叫上你。”王厚松说。
王厚松把所有事情处理完了,跟雨清说要走,理发店不能一直不管。
“现在好了,咱们家里所有的开销只能依靠理发店了,还好孩子们都大了,不然的话真不知道怎么办。”雨清叹息说。
“这些年你又要照顾一家老小,又要操心服装厂的事,还要担心你那不成器的哥哥,真够为难你的了,也该歇歇了。理发店扩张了,以后会好起来的,你就别担心了。”王厚松安慰道。
“你的生意我也没帮上过忙,那你就自己照顾好自己吧。”雨清说。
她是希望王厚松能邀请她去看看的,但是王厚松并没有说。不管他在外面有没有情人,他做生意挣了钱,都放心地交到她的手上。
虽然他可以留私房钱,但以他给她的数目来看,可以推断出一个理发店能挣的多数都给她了,她也就满意了。
她并不是一点都不在意的,但是她也没有那么在意。她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而王厚松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折腾,和他的那些哥们儿唱歌玩吉他,一天天让她烦得不行。
他们因此吵过架,但是也没什么用。她那时候经常想,王厚松要是几天不在家该多清静啊,我都不会去问他上哪了,哪怕他睡在别的女人那里。
可这里是他的家,她又不能不让他回家。每天那些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一波比一波闹腾。直到后来服装厂缩小了规模,王厚松出去自己开理发店了,她终于找回了少女时代的清静。
她还有未成年的孩子和服装厂的生意要打理,但至少她回到家里,有一片自由而清静的空间,让她觉得很放松。
虽然几年来她也有孤独的时候,但相比以前的那种乱糟糟的环境,她宁可守着这份孤独。
王厚松不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所以他真的可能像他们说的,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但是雨清了解王厚松,他这个人玩归玩,不耽误正事。
这些年服装厂收益越来越少,是王厚松的理发店支撑着这个家的开销,让两个儿子读完了大学。
他知道自己的责任,这就够了,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领回了一个女人,对雨清说要离婚,那雨清也会坦然接受。
因为儿子已经长大,她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尽到了,她作为一个妻子的责任王厚松不需要,她更懒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