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畸形关系

“什么？”穆羽惊呆了。

“童刚有一个哥哥，从小就是个痴呆儿，所以也没有人家肯把女儿嫁给他，这童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就落在了童刚头上，但没想到童刚却得了这么一个病，去了好多家医院，吃了好多药都不见好。”老太太叹了口气。

“这事儿你也不嫌丢人，和人家警察同志说这些干什么？”一旁的老爷子不大乐意了，这件事儿算是耻辱，怎么能给外人说呢。

“大爷，您必须如实相告，放心，我们是会替您保密的。”穆羽虽然见识过很多离奇的事情，但今天这件事，她觉得自己恐怕得好好消化一下。

“这算闹什么？你当年答应了童家这件事儿，今天就不要怕别人知道。”老太太瞪了自己老伴一眼，老大爷低下了头，踱着步走出了接待室。

“当时家里的积蓄基本上都给童刚花钱看病了，但是好几年过去了，我家姑娘的肚子也没有任何动静。”

“怀不上自己的孩子，也可以领养一个啊，孤儿院的孩子也不一定都是有缺陷的，很多都是父母过早亡故或者离开孩子的，那些孩子也很懂事儿的。”穆羽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那个时候我们接受不了啊，要是领养一个别人不要的孩子，总归是心里膈应的厉害，我姑娘从小也没读过什么书，不像现在的女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主见，她就一心想为童家传宗接代。”老太太说着说着，红了眼眶。

“大娘，要是不大好说，就别说了。”穆羽真的不忍心逼着一个老人家讲出太过于残忍的实情。

“这么多年，这件事儿就憋在我心里，我不吐不快啊。”老太太用手背擦着自己的眼睛，穆羽赶忙递过去纸巾。

“邱枫，你和小丁先出去吧，帮我们关好门。”穆羽看了看坐在自己身后的邱枫和站在旁边收拾桌子的小丁，示意他们先出去。

“谢谢你啊穆警官。”老人家对穆羽这个举动非常感谢。

“没事儿，其实这件事和小桐的事情也没多大关系，您可以不用说的。”穆羽示意老人家可以不需要说太多。

“有关系，小桐的性格，和他妈妈有很大的关系，而且这件事我们也是始作俑者，所以我们就一直帮着女儿女婿带孩子，我们就是赎罪的。”老人家用纸巾擦了擦眼泪。

“好的，您说吧。”穆羽给邱枫发了条信息，让他把接待室的监控关掉。

“当时我们的亲家，也就是童刚的父母，就提出让两个人分开吧，因为是自己儿子的原因，他们也不要我们返还彩礼了，但他们不允许我们和别人解释离婚的真正原因，不然他们以后真的没办法再续娶媳妇儿了。当时那个年代，女人离了婚，名声就不好听了，再加上好几年都没有孩子，别人都会以为是我姑娘怀不上孩子，那雪华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老太太继续说。

“那后来呢？”穆羽知道，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还没有改革开放，尤其是农村这种偏远地区，这种封建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的，人们就是被这一道道枷锁捆绑着，完全受制于这种思想的控制。

“我们当然是不同意离婚，但是亲家给的彩礼我们早就花完了，想要把彩礼还给他们也是不可能了，而且他们家还先一步把我姑娘不能生育这件事儿给宣传了出去，当时很多人对雪华指指点点的，让她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很多别人家的媳妇儿私下里都不和她来往，私下里都是讨论她的闲言碎语。”老太太想起来那段时间，真的是非常难熬。

“他们家真的是太过分了。”穆羽没想到，童刚的父母竟然这么不要脸。

“是啊，后来有一天，亲家就把我们一家叫了过去，说要商量这件事儿该怎么解决。”

穆羽仔细地听着。

“他们竟然提出了一个办法，反正也都是童家的人，不如让童刚的哥哥，来代替童刚让我家姑娘怀孕。”老人说到这里，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穆羽震惊了，她从来没想到在这个人人讲道德礼仪的国家，竟然还能有这么违背伦常的事情发生。

“大娘，要不您别说了，我大概都知道了。”穆羽实在不忍心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家旧事重提，然后在心口上再狠狠地剜一刀。

老人家哭了一会儿，像是发泄一般，良久才止住了哭声。

“没事儿，都这么多年了，我家雪华恨我们老两口，就是因为这个。当时我和我家老伴商量过了，我开始不同意，但是老头子和我分析了很多，如果雪华因为这件事离婚了，今后就有可能一辈子就窝在自己家里，肯定是没有人愿意娶她的。”老太太叹了口气。

“封建思想真的是吃人的思想啊。”穆羽不禁感慨了一句，这些思想真的是将女性从身体到尊严狠狠地踩在脚下，一点儿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答应了童家这个要求。”

“那米雪华就答应了？”穆羽想到今天见到的那个女人，她现在是一个雷厉风行的现代女性，她靠着自己的双手去挣钱，再也不是谁的附属品了，但是她怎么也没办法把今天这个女性和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农村妇女联系在一起。

“她怎么会同意，当时就以绝食来和我们抗议，我们也是没办法啊，不能因为这件事，把女儿的一辈子给毁了。”老太太脸上充满了愧疚，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在挂着一道道泪痕，但是她现在再怎么哭诉，也换不回来曾经的女儿了。

“难道，你们。”穆羽不敢想象。

“是的，童刚的哥哥强暴了我女儿，她当天就割腕了，被我们及时发现，才捡回了一条命来。她醒来以后就说，曾经的米雪华已经死了，以后的她也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那童刚他就同意？”穆羽想到今天童刚对童宇桐的态度，发现这个父亲对这个并非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人，却表现出很关心的样子。

“这个主意就是他提出来的。”老人家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始终无法聚焦。

穆羽再一次被震惊了，这妻子在童刚眼中，就是一部生育机器，他就根本没把妻子当人看。

“他不把您女儿当人看，您也根本就没有看重过自己的女儿。”穆羽简直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火气。

“是的，我就不是个好母亲，她怎么可能去好好对待自己的孩子呢？她从怀孕开始，就从来没有一个孕妇应该有的喜悦之情，她只有悲伤，而且是极度厌恶自己的孩子，好几次她都想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童家就让人轮番看着她，不让她有任何机会。”

“那童刚的哥哥和父母现在在哪里？他们这是犯了强 奸罪，包括童刚也一样，他们都应该被传唤来调查。”穆羽差点气昏头，这才反应过来，童家一家人都是犯罪了。

“穆警官，您说过的，不把这件事和别人说的，这种事儿传出去，我们一家人怎么做人？而且，童家的人，现在只剩下童刚一个人了，其他人在一场车祸中都死了。”老人家哀求着穆羽。

“你的女儿受到了伤害，你不保护你的女儿，现在反而为那些人开脱？”穆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且，他们是罪犯，你让我一个警察去包庇罪犯么？”穆羽掏出手机，拨通了晏阳的电话。

“晏阳，童宇桐的父亲童刚涉嫌强 奸，马上去将他带回来提审。”穆羽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竟然还发现了这起强 奸案。

“啊？什么？”电话那头的晏阳明显是一头雾水，怎么童宇桐的父亲还涉嫌强 奸了？

“那你等一会儿，我去找文队申请逮捕令。”穆羽实在不想多说了，今天这种事情，自己觉得说多了都觉得恶心。

“米雪华想必也是因为这件事，就不愿意面对童宇桐，恐怕一见到这孩子，就会想起那件事来吧。”穆羽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她一个做母亲的，还是亲生母亲，竟然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甚至是厌恶。

“是的，小桐出生的时候，他爷爷奶奶一家，除了童刚，就都出车祸死了，雪华又不愿意和这孩子接触，生下孩子她就离开这里到外面去打工了，孩子就丢给我们，是我们一直把孩子带大的。”

“那她怎么还会和童刚在一起？难道她不觉得这件事儿童刚有很大的责任么？”穆羽想想今天，夫妻两竟然还能和平共处地一起出现。

“他们俩早就分开了，出事儿没多久，雪华就和他离了婚，现在的事业，都是雪华一个人闯出来的。”

“老人家，现在您女儿是受害者，您到时候一定要作证，能不能为米雪华讨回一个公道，就看您二老的了。”穆羽恳切地看着米雪华的母亲，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当时的物证都找不到了，童宇桐和他大伯又是叔侄关系，DNA也验不出来，所以这人证是至关重要。

“穆警官，你给我们点时间，我们考虑一下。”老太太沉思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