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瑜听得已入神，听到“运筹帷幄于内，而决胜千里之外”的豪语，心胸也自是一阵激荡，他抬起头道：“大伯，我已经明白了！这偌大的产业，起初都来自于消息的相互通联，有了各地的行情消息，我们就能比别的商人更快，更准确地洞察买卖的行情，了解各地货物的供应与需求的多少，将此地产量多的货物低价买下，运到缺乏此货物的另一地再高价卖出，就自然可以获利！”
顾庄主颔首点点头，“这下你可知，驱鹰堂为何如此重要了？”
君瑜诧异道，“大伯是说，自起初，大伯你创立的就是驱鹰堂，可我为何不知？”
“自然是驱鹰堂。如无驱鹰堂，如何做到各地行情消息的互通互联？那时你年纪太小，尚呀呀学语，可不像现在，倒懂得如何顶撞我了。”
顾庄主瞪一眼君瑜，看着他难为情低下头去，这才微微一笑，接着道。
“自我想到这个主意后，便开始着手实施。在几处商贸流通发达之地，安插人手，用信鸽与快马互传消息，驱鹰堂的金凤堂、紫鸽堂与墨燕堂便是在那时初步创立的。金凤堂为收集传递消息人员之所，紫鸽堂为驯养信鸽之所，墨燕堂为驯养快马之所。之后我变折客栈生意，聚集人马，组建商团运输货物，生意就这样做了下去。再接着用做生意获得的利润扩充凤、鸽、燕三堂，驱鹰堂才渐渐成形，商帮规模也进一步扩大，如此往复，这份家业才渐渐立起。后来的事，你也就渐渐知道了。至于墨燕堂的分化，那又是后话。”
“墨燕堂是驯养良马之所，大伯是说，二哥掌管的万马帮总舵，所有的马队，前身便是由燕堂分化出来的？”
“正是墨燕堂本负责良马的购进挑选与驯养，后来因马种优良，需求甚多，后来便分化出来，由你二哥负责掌管，负责马匹的买卖与马队货物的运输，现在生意做大，也渐渐稳定下来，墨燕堂便设在总舵管辖之下，由你二哥一并掌管，你另几位哥哥负责其余各地的分舵生意。你这下可知，驱鹰堂的地位几何了？其下小小一个墨燕堂不提，便是你众位哥哥掌管的万马帮分舵，又如何能与驱鹰堂的重要性相比肩？”
“可叹消息的重要，又何止于此！它既是获利的法宝，又是克敌的利刃。我筹谋二十余年，令驱鹰堂遍布网络于各处。你继任这两年来，总掌堂中一切事务，想必也清楚的很。现在，通州总舵与各分舵已扎根稳固，除了生意不断扩张，旗下也同时有了自己收集消息的渠道与机构，现在的驱鹰堂，只专注作一件事，就是监视姚家与祝陆两家跟他们所有相关之人之事的动向，谋定而后动，若稍有差池，可能大伯这些年来的筹谋与苦心计算会就此毁于一旦。到时，不仅报仇不得，你我还有庄中之人的性命也会受到威胁，多年前的亡命生涯，你还想让大家再经历一次吗？”顾庄主神情沉痛，严肃道。
顾君瑜额上沁出了汗珠，扑身拜倒，“君瑜谨遵大伯之言，还望大伯不吝教诲。”
“你身为驱鹰堂之主，面目本不可轻易示人，你可想过为何？此次你去了碧轩赌坊，若如映雪有了危险，情况紧急之下，我且问你，你是否会出手？”顾庄主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君瑜没有回答，却点了点头。
“依着你的性子，想必会出手相助，可你如此就会暴露你驱鹰堂堂主的身份，就算不暴露，你的面孔被人记下，假以时日也定会查到咱们这里来。与你众位哥哥不同，他们的身份清白，正所谓大隐隐于市，是以借着万马商帮之名隐藏极深，难以挖掘。而你的身份，对外便就只是倚云庄的小公子。你有没有想过，若你驱鹰堂的堂主身份被姚祝两家的任意一家发觉，后果会如何？”
君瑜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已沁出汗珠来。
“你为了救一个人，到头来反会累及无数人的性命，这就是你所谓的重情义？咱们所行之事本就是隐秘之事，虽不见刀光剑影，却暗藏无数杀机。你肩上担着重责，这责任实乃是无数人的性命。你若不懂得惶惶自危，便会随时危及他人。因此，你如今可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了？”
“君瑜如闻棒喝，已知大错铸成，还望大伯重重责罚！”顾君瑜将头重重点地。
“罢了，事已了了，利害也已讲清楚了，想你下次也不会再如此任性妄为。还好你堂下的左枫做事沉稳，你出发时就已飞鸽传书给我，所以，事情总算是没有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大伯是说，姐姐的任务出了意外是因为...”
“对！就是因为你的任性，你姐姐第一次的任务才没能顺利完成。我们不知道姚家输了会怎样行事，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布好了人手以防万一，不想你横空冒出来，因为怕你会贸然行事暴露身份，所以临时下了命令，在映雪已有胜机的情况下令姚方宇身中麻毒，使这场赌局不了了之，防了姚家因怕输而制造事端，也阻了你在映雪有危险的情况下出手相助。”
现在，你是否还认为，只有你一人才关心映雪的安危？”
“是君瑜偏颇了，害得大伯计划作废，姐姐的任务失败，求大伯重重责罚！”顾君瑜以头点地，心中急痛，已是后悔不已。
“我本倒想责罚于你，可细想之下，追根溯源，还是我教导有失，才让你如此任性妄为。罢了！ 明天就是你姐姐的生辰了，这些事就当未发生过，也不要再跟任何人提及，以免旁生枝节。你身子本就弱，也奔波了一路，这就去休息吧。”顾庄主一挥衣袖，转身背对着他。
“大伯如此说，令君瑜愧悔难当，君瑜回去后定当细思己过，不会再辜负大伯的一番苦心教导！”说罢，便深深一拜，起身时双眼已噙着泪，缓缓退下。
顾庄主没有说话，待到顾君瑜退下才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明睿沉静的双眼之中流露出怜惜宽慰之情来。
只听门外有人敲门，他目光一扫，道了声“进来。”
只见竹管家缓缓走了进来，笑道：“这孩子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
十分自矜。今日见他垂着头的可怜样子，看来是被你说得重了。”
“君瑜还是少年心性，不够成熟沉稳，希望今日一番敲打，能叫他有所清醒，日后不要再依着自己的性子办事。明日就是映雪的生辰，一切可已准备妥了？”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孩子们也都回来齐了，刚换了衣服，都聚在一起等着来拜见你。”
“知道了，就等晚饭过后，在议事厅议事时再拜见不迟。他们不分昼夜奔波了几日，想必也乏了，让他们也先去休息吧。”
“是。”
“对了，这次与往日不同，也叫上丘扬与映雪。”
“明白。”竹管家一揖，起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