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陵。祝府。
且不论那雕花狮鼻青铜环,也不论那高啄的檐角,仅那一丈余高的大理石台阶,就彰显出了主人家的气派与威严,这便是当朝二品三司使祝廷彰的府邸。
内堂之中,略显昏暗。
“可查出什么消息了吗?”祝廷彰坐在堂中,声音低沉。
“禀大人,还是没有线索。那避尘山庄本就不染凡尘俗世,在江湖中也已印迹多年,况且山庄建在仙雾峰顶,且防守严密,我等入不得其门,也从其他人口中打探不到这山庄中任何一人的消息。”堂下男子躬身回答。
“也罢,既是如此以后也就不必追查了,只是姚家那里,那是得须人时时盯着,不可懈怠。”
“是”
“对了,通州陆府那边,最近动向如何?”
“最近陆紫萧还是老样子,又新纳了一房小妾,是以醉红楼去的少了。生意往来方面,暂未发现异动。”
“嗯..”祝廷彰沉吟着,片刻又问道:“摩罗堂近来训练的如何?”
“禀大人,新收入三十二名人手,都是些好苗子,加以时日待属下训练好,必能为大人所用。”
“那便好,摩罗堂近几年在你的带领下,壮大了不少,也做了很多有用的事。那避尘山庄的事既是如此,便不必再追查下去,你们也算尽了力了。或许也是姚家不小心得罪了谁,那人故意出此一招作弄吓唬一下他而已。不过,凡事认真小心些总归没有坏处,你身为摩罗堂堂主,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大人说的是,属下定会牢记在心!”
“跟了我这么久,也未曾听你跟我提要求,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跟我直说便可。”
“属下,能为大人效力已是难得,大人对属下的提拔封赏已够多,属下不敢再有什么非份之想!”
“知道了,你下去吧,叫徐管家过来一趟。”不知为何,祝廷彰的眼神沉了下来。
那男子连忙退下。
出了门,却看徐管家徐应元背负双手悠闲立在庭中,便走过去恭敬道:“徐管家,大人着你去一趟。”
这徐应元身为祝府的大总管,府中内外事务都听他一人调度统筹,深得祝大人的信任,是以即便是祝廷彰分外器重的摩罗堂杨堂主,也不敢怠慢一二。
徐管家微微一笑:“大人召杨堂主前去,想必是对大人嘉奖封赏,大人怎的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不瞒徐管家,大人的性子,杨某捉摸不透,还望徐管家指点一二。不知为何,刚刚大人提到封赏,让我提出想要之物,我推托了,大人却似不高兴,不知这是为何?”
“不知杨堂主心中可有想得之物?”
“自然是有,可在大人面前,杨某不敢口出狂言。”
“杨大人,这你就错了。你可知,我们的大人,最忌讳哪一种人吗?”
“徐管家请讲。”
“大人最忌讳的,就是没有缺点的人,所以像杨大人这样能干的人物,显得贪心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
“多谢徐管家明示!改日杨某请你喝酒!”那杨堂主恍然大悟,高兴道。
“好说,好说。”徐管家看着杨大人离去,微微一笑,转身朝堂中走去。
祝廷彰此刻一人呆在堂中,心情难得很好。
刚才听完杨堂主的禀报,已知姚家之事应该只是意外,一颗久悬的心便放了下来,加之得知他最为看重的摩罗堂又新得了不少精锐人手,想着摩罗堂如今已壮大强盛,如今他手下人才济济,即便那江伴游和那些个漏网之鱼想要找他寻仇,以他现如今的地位和实力,恐怕也是徒劳枉然。
若他们敢来,那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遗漏任何一个人,想到这里,他眼中狠色一闪。
不过这桩旧事除外,现下如今,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很满意。
他的手下,还有他如今的身份跟地位,以及他的继承人……
想到他的长子,他不由又想到了他的小儿子。
他眉微微一皱,罢了,不要让他影响这份难得的好心情。
他摆摆头,想抛去这缕令他不快的思绪。
对了,他忘了,他还很满意府中这位忠心能干的管家。
看着徐管家走进来施礼,他只说了句:“叫银夫人过来。”
见徐管家神色安然,什么也没有再问便恭敬退下,他心中更觉满意,而一想到即将来到堂中的这个女人,他的心中的满意,便已称的上有十分了。
也许是对于功名利禄过于狂热追求,他对女人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情,不过如同这屋里的每一件摆设,存在的必要,就只是满足他的不同的需求罢了。
即便是用旧了却不丢弃,只是因为他用习惯了用放心了而已。
在他看来,银绸这个女人,就是这样的一件物品,一件摆设。
他对她一直很满意,因为她怕他,即便是已过了十几年之久,她还是不敢正视他,她总是低垂的眸子总是含满了惧怕跟可怜,而他喜欢这样的眼神。
他也喜欢她总是躲着他。
就像此刻,如果不让徐管家召她来,她是绝无可能主动出现在他眼前的。
此刻,他已看到她微微蜷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就像是怕踩到一只蚂蚁般。她的表情依旧害怕而无助,虽然她在极力掩饰,可那神情看起来却还是那样的柔弱,那样的怕被人蹂躏。
那表情,对他而言,就像是她那平淡普通的衣服上绣上的一朵花,令她整个平淡普通的面孔也生动起来。
祝廷彰满意极了,他站起身来。
大门被徐管家自外缓缓关起。
他眯起眼,像一头狮子走向它的猎物般,朝那已怕的瑟瑟发抖的女人走了过去。
徐管家此时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展袖抬臂用手遮挡头顶那刺眼的阳光。
而当阴影覆上他的脸庞时,他的脸色也已变得与先前的沉稳从容大不相同。只见他原本欣欣歉然的眼神,此刻已便得凛然不可直视,不仅精光展露,眼中的情感也变得复杂起来,似有不耐、嫌恶、甚至痛苦一闪而过...
可这仿佛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当他再放下衣袖,他便又成了那个一切都能运筹帷幄,举动从容的祝府大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