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也都出了门,却都不散去,而是聚在温映雪一人周围。
顾怀中故意板起脸道:“你这妮子,哥哥们只怕误了你的生辰,日夜赶路,一回来你却不知跑去了哪里。”
温映雪挑了挑眉:“三哥一回来就无教训我,我之前身子突然有些不舒服,估计是有些着凉,吃了些药此刻才好些了,所以没能来迎接诸位哥哥,如此赔罪可够了?”
“如此说来,倒是三哥冤枉你了?”顾怀中爽朗一笑,眼神中却难掩久别重逢的喜悦。
温映雪笑着白一眼三哥,却看到顾君瑜立在一旁只看着她却不说话,心里不由异常开心,笑道,“一年不见,君瑜你又长高些了。”说罢忍不住用手推了一推顾君瑜头上的簪发玉冠。
顾君瑜一向行事沉稳,年纪虽小却不喜欢人逗弄,此刻被温映雪作弄,却并不恼怒,而是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神色,若无其事好脾气地自己用手正了正已有些歪了的簪发玉冠,众人纷纷呵呵笑起来。
顾丘扬不服气道:“我年纪比老六小,比他长的还高,怎么不见你这般高兴?”
温映雪看了看顾丘扬:“自从药王谷回来,你就整日在我眼前晃,晃了快一年了,我现在看见你就眼晕头晕,还不上一边呆着去。”说罢才顾上朝静静站在最远处顾凌云:“四哥,一年不见,你怎么看起来又瘦了些?”
顾凌云笑了笑,道:“无妨,看小妹气色依旧,四哥很是开心。”
顾怀中摇了摇头,叹了声:“偏心的丫头!好了,天色晚了,就按大伯说的,我们先散了吧,好好睡一觉,明日为映雪大过一番生日。”
“五姐,你瞧,三哥生气了。”顾丘扬轻轻捣了捣她。
“三哥才不会那么小心眼,是不是三哥?”
“这也说不准,三哥的心眼儿可是时大时小的。好了,大伙快走吧,待会儿让映雪跟二哥好好叙叙,往日里他俩个总是话最多。”
听三哥这么一说,大家都准备散了。
自顾凤游回来,她就不由自主躲着他,此刻听三哥如此说,温映雪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道:“二哥还正跟大伯禀报要事呢,我也乏了,不如小六陪五姐一起回园,一同走走。”“我也要陪五姐,五姐可不许偏心。”还没等顾君瑜接话,顾丘扬便一个箭步冲到了她身边,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倚云园。
此时夜幕无星,梧桐枝头,一月如钩。
顾凤游跟顾庄主禀报完帮中事务,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他静静来到此处,看着不远的梧桐树。
倚云园还未修建时,这株梧桐便己有百年,温映雪不愿除去,便留了下来。自她建了映月小筑,并将绿湖中的水流由园外引入小筑周边后,这株梧桐长势便更加生机勃勃,树根盘错延展,枝叶繁劲,树心也己有五人合围,是以树上可供一人栖卧。
温映雪不会知道的是,每当她的二哥回来,他都会静静呆地在树上,凝望着映月小筑,守护着小筑中的她。
此刻,顾凤游又来到了这里,负手静立,四名暗卫如影子般先后落在了他面前,垂首掬身抱拳。
“今夜你们去休息,我来守这里。”他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四名暗卫一齐点头,身影一闪,便遁迹于暗夜里。顾凤游也是身形一闪,人顷刻间便落在树上。
侧目望去,小筑中灯火明亮,窗前并不见她的身影。此刻,她又在做什么?是在读书,还是休息,或者发呆?他想像着她的种种情形,想到她发呆时可爱的样子,不由一笑。又想到这几日日日躲着他,笑意渐消,浓眉也微微蹙起。
下午所有兄弟归来,映雪却一反常态没有出来迎接,虽说是身体不适,可....难道她有了什么心事?
顾凤游背靠树股,以手撑颈,靠在树上。他动亦不动地凝视着小筑,心中思想着,眼中是任谁也未见过的深情。
唯有暗夜,他才愿道明他的心迹,却仍是如此隐忍。
映月小筑里,灯烛明亮。
温映雪此时正如他所想,捧着一卷书发呆,心神早己不知飘荡何处。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她喃喃道。
到底,她该不该告诉他…可毕竟…她重重叹了口气,“也罢…”
长夜未央。
己是春末夏初,夜仍沉闷温暖,顾凤游并不知她此时心中曲折。他躺在树间,敞开着的衣襟下是结实宽阔的胸膛,线条起伏分明,在月光的映照下似在闪亮。夜露凝结如珠,不时一颗一颗滴在他裸露着的强壮的手臂上,他也亳不在意。也不知这样望了多久,直到小楼上的灯光一灭,他才阖起了眼,与她一同进入梦田。
夜己深,连虫鸣声都己渐不可闻,一切都归入了静寂。可小筑中的温映雪此刻却并无睡意,虽灭了灯,可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安眠。想着二哥,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埋怨。
不想去想他,却又忍不住去想他,脑海中,不由全是他的影子。
她从床上一下子坐起。
心中情绪汹涌翻腾,倒不如奏一曲以消之!
她拿起琴推开窗,一阵微凉清风拂面而过,顿心中觉畅意。于是她凝神,起弦,指下如风,一曲鸣鸾曲己婉约道出情思百转。
心终于才慢慢静了下来。
也不知,他是否己安睡,这首鸣鸾曲他若能听到,是否就会了解她的心意?
她弹奏着七弦琴,举目遥望窗外,唯有明月一轮,可诉衷情。
顾凤游静听琴音,亦是举目遥望,只见小筑灯火重明,窗前伊人侧影弹琴之姿!
细鉴琴音,只觉如慕如诉,百转千回。曲中情思正与他的心意暗合!难道她…
他望着她的侧影,看不清面容,只有琴音婉转曲折,迂回人心。他不禁取下腰间的玉箫,握于手中,却始终,没有将它拿起。
长夜依旧,人也依旧。
可是暗夜中的一颗心,在这思慕的琴音中,是否也会依旧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