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几许光芒透着窗阁照射进来,照上了温映雪润泽如玉的脸庞,她坐对着妆台前的铜镜,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手中的秀发,似在想着心事,整个人气色显得分外的好。
不知为何,昨夜冒然对着顾凤游丢下了那么一句,她的心中竟然平静了下来,躺在枕头上什么也未多想,便是一夜好眠。
反正,他若再不懂,那她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看他却再要如何!
温映雪心想着,一脸淡淡的娇嗔,好看的眉眼间不觉已生出笑意。
突的,她扬了扬眉,星眸一闪,朝窗外看去。
这么早,会是谁?
她用一只纤手撑开半掩的阁窗,俯身望去,楼下昂然立着的姿仪俊伟的男子,不是二哥顾凤游又是何人?
看着他一双浓眉俊眼望向这里,她连忙掩起窗,坐在妆台前迅速梳好了头发,用发带束起,然后仔细照了照镜子。想到站在小筑外的二哥,心一时又咚咚跳了起来。
这么早,他便来找她,到底想说什么...还是...
她只觉脸上又开始热起来,便连忙拍了拍脸,一本正经地指着铜镜中的人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如常,一切如常。说完,便自楼梯上走了下去,神色看起来的确已平复如常。
步到门外,看到站在不远处身姿伟岸的顾凤游,温映雪神情自若,仿佛已忘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二哥何不进来?”
“以为你还未起身,等等无妨。”说话间顾凤游已走了进来,“小妹看来气色颇佳,昨夜想必睡的很好。”
“昨个儿人多乏了,也饮了些酒,所以睡早了些。”温映雪言语从容,眼神却仍对他略有回避。
“起这么早,还没吃早饭吧,我已差人待会儿送来,与二哥一起可好?”
“自然是好。”温映雪看着神态安然自若,俨然什么也没发生过的顾凤游,无需刻意掩饰,心里也真觉着自在了不少。
不多时,饭肴已摆上了桌,温映雪与顾凤游相对同坐,各自著筷,两人也不说话,只是专心吃饭,气氛安静之余稍带了些微妙。
温映雪看着低头专心吃饭的顾凤游,嘴角不由扬起笑意。
只因他们自小亲厚,温映雪知道顾凤游吃饭时分外专心,所以才忍不住大胆端详起来。
看此时他的神气,与平日却不相同,往日里他看起来成熟沉稳,一举一动都不容有失,只有在她面前,整个人仿佛才放松了下来。
看着他此时浓眉舒展,俊眼欣欣的模样,谁又能到,平日里气度凌云,承担着无数重任,行事几近完美的万马堂的一帮之主,其实也不过仅仅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想到这里,温映雪只觉心中一酸,不禁痴痴地瞧向了他,目中流露出脉脉关切怜惜之意却不自知。
谁知顾凤游此时却抬起头来,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探究般地,正好对上了她脉脉含情凝视的目光。
温映雪躲也躲不及,避也避不掉,唯有将一双美目呆呆地望着他,连夹在指间的筷子都忘了放下。
两个人便这么相互对视着,顾凤游平日里如磐石般坚定的目光已不知被何物融化,渐渐化作春水般温柔。
何意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唯情之一字而已。
只此一眼,一切便已无需多言。
两两相望间,彼此的心意便已被洞悉无余。
也不知这样瞧了多久,温映雪只觉他的目光越来越强烈,她的心不可抑制般地胡乱跳动起来,这已让她无法承受,于是她避开他火焰般燃烧着的目光,慢慢向后稍稍挪了挪坐,想缓解一下这一触即发的气氛。
可顾凤游并没有给她机会。
就在她刚刚坐好的同时,顾凤游也撑起双臂,俯身向前,凑近了她的面颊,继续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红着脸颊,想要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却再一次失败了。
只觉一双温暖稳厚的大手拂上了她的面颊,她不由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瞧着他,全身仿佛触电般不能动弹。
只见顾凤游已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不能使她再低下头去,
而他神色不变,依旧动也不动的凝视着她,只是眼中燃烧着的火焰已变成了一种任谁也未见过的欢喜,就像一个得了最心爱玩具的小孩子,目光是那样的纯粹。她看着他发着亮光的黑眼睛,只觉几乎已经要跳出来的一颗心,终于慢了下来,又像一团被不停搅动的蜜糖浆,越来越觉得甜蜜。
两个人就这样凑近对视着,感受着彼此的呼吸跟与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才被一声清脆的传报声打断。
“少帮主,小姐。顾庄主请二位去聚贤堂一叙。”
顾凤游这才轻轻移开捧着温映雪脸颊的一双手,看着温映雪忙忙立起身来,他也慢慢直起身,侧过脸朝门外道了句“知道了。”
然后他又转过头看着温映雪,只见她面色绯红,神情却又装的若无其事,只觉她甚是可爱,心里更是分外欢喜,于是柔声道,“刚刚瞧你,怎的好像又消瘦了些,以后可要好好吃饭,莫让二哥担心。”
温映雪点点头,抬头望着他,他的目光似与往日并无区别,却又似与往日不同,于是她默默凝视了良久,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难道...又要装作什么都未发生过?
顾凤游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胸中纵有千言万语涌动着,却又不知该如何对她说,真想握紧她的双手,能拥她入怀更好,让他告诉她他的心意。可此时此刻,为何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为何他如此渴望之下,却又如此害怕?为何面对着她,他本坚韧的性子就会变得如此动摇,变得一点儿也不再像他自己?
顾凤游凝视着她,目中似有千言万语。
他们自幼亲厚,同行共止,若不加掩饰,温映雪又岂能不看懂他的心思?看着他此时的目光,除去欲言又止,剩下的唯有满满的真挚与深情,她又如何能不明了?除了这种事,又有何事能让他这般的男子纠结?
于是她开口说了一句:“二哥,既然大伯唤咱们,想必有什么事,现在就过去可好?”
顾凤游看着她了然的目光,知道她已不再疑惑,也定下心来,却不知再该说些什么,便一点头道了声“ 好”。
两人一齐走出门,抬头望去,旭日初升,此刻已射出几道耀眼的光芒来。
两人虽已心意相通,却是一路无话,心中也不知思想些什么,将满目风景空空掠过,缓缓迈着步走到堂前。
庭中青松依旧,直到走在门外这两人才对望了一眼,顾凤游通报道;“凤游与映雪拜见大伯。”
“进来吧。”
顾凤游推开门,待温映雪进门后才关门进来。
“这次召你们来,是有件小事,须得你们去一趟。”顾庄主正在练字,此刻才放下笔,抬起头来看着两人,笑意聚于眼角。
“大伯尽管吩咐。”顾凤游恭敬道。
“却不知是何事,须得我二人前去?”温映雪好奇道,此刻她面颊的绯红已然褪去,目光如水,粉面含春,顾庄主不由多看了他二人两眼。
“也巧,过两日也正是慕王爷千金的生辰,凤游知道,我们与慕王爷一则生意往来甚多,二则他也是我的一位故人,故此须得备上一份厚礼,由你二哥亲自前去相贺,你作为我们倚云庄唯一的女眷,前去也是理所应当。不如就叫你二哥带你去,也好多见些世面。”
“大伯又小瞧我,众位哥哥不在时,我也不时在市井江湖中游历,却还这般挤兑我没见过世面。”
“呵呵,你偷跑出去多少次,大伯也是明白你的心思才睁只眼闭只眼,可这次跟往日不同,王府可不是别的地方,更何况此次慕王爷千金生辰宾客众多,多为显贵。你所遇之人,所见之事,所说之话都与平日所历不同,所以你去多见见也好,到时若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二哥,处事牢记谦虚谨慎这四字便可。”
“映雪知道了,一定谨记大伯嘱咐。”
“凤游定会保护好小妹,确保诸事顺利,还望大伯放心。”
顾庄主看着二人,微笑点点头,又拿起了手中的笔。
“那你们就先去准备,竹管家已备好了贺礼与车马,人手你自己挑便可,时间还宽裕,何时动身就由你们二人决定。”
“是,那凤游就先告退。”
“映雪也一起告退。”
顾庄主点点头,看着他们一起出了门,才微笑着举起笔,轻重迂回,笔走龙蛇,只见白纸上俨然草书鸿俦鹤侣四个墨色大字。然后他放下笔,看着这幅字,嘴角生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