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厂之柱……好吧不看脸还是挺酷的，每个工厂里都有这种玩意儿不？”

　　食物是一针绝佳的安抚剂。三两口嚼完那根能量棒，尚赫泽马上又恢复到了往常的好奇心。当然他还是刻意偏移着视线，不去看旁边正在生嚼尸体的某龙妖。

　　“不是。”指甲剔去骸骨上黏连的肉丝，塔西亚淡淡答道。

　　尚赫泽发出一声不知遗憾还是庆幸的叹气：“我还以为那是个活的复生之手呢……”

　　复生之手，这是个很古老的词汇了。它不仅属于地上世界，还特指在曾经两个世界隔绝时，地上发展出的、不同的文明体系之一。

　　“你似乎很了解过去的事情。”实际上、自从两人熟络后，这二货兄弟下课不时拉着他说两句根本不知道真假的事情，历史类的出现比例尤其之高。

　　再加上对方次次历史第一的排名，可见对这方面的知识抱有浓厚的兴趣——别说地上，这在地下世界也不常见。

　　而一个人只要对某种事情抱有极大热情、同时又不过度抵触社交时，就会产生非常典型的现象：“传教”。

　　比如现在，从对方的口吻里听出少许愿意继续话题的意味时，尚赫泽眼睛里登时放出光来：

　　龙妖“猎人”很可能也是同好！

　　“咳，其实我只是大概了解过一点。”尚赫泽尽力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激动，当然塔西亚很清楚这其实是对方滔滔不绝的前奏，不过他也没有打断的意思。

　　电光石火间，尚赫泽已经迅速整理完了脑海里全部的相关知识：“在很早以前——我记得比地狱纪元还早——的地上世界，凡是掌握了肢体改造和人造胚胎技术的人都叫复生之手。那时人体都没有发育出能量器官。”

　　“在能量器官出现后的记录有描述，复生之手都有强大的军团——嗯，应该就是指像刚刚那样各种各样的残骸。不过不同的复生之手间关系也不怎么好，有些……呃、厌恶地下世界，有些喜欢摆弄冥古纪元那会儿的前文明。”

　　原本尚赫泽还在思考要不要提两个世界间矛盾这种有点尖锐的问题，但想到对面压根不是人，他顿时抛却了心理负担。

　　“后者制造了好些据说承载了前文明重要信息的东西，不过具体是什么说不清楚。传言最可信的是‘白蝉’，据说包含了古文明想要存续的关键；不过呼声最高的是‘黑月’，甚至还有信仰它的教派，但黑月有什么作用就众说纷纭了。”

　　“只有这两个？”

　　“那倒不是，有人说六个，有的说七个，还有说九、十三个的。”尚赫泽想耸耸肩，不过还是放弃了这个有点轻佻的动作，“至于名目，像‘暗淡蓝点’、‘音码’……光有关‘摆’的，就有‘傅科摆’和‘混沌摆’两种说法。”

　　“不过龙脉地铁线维护中心（LMLMC）和新欧王岛线维护中心（NEKIMC）肯定持有起码一个这些‘遗物’不过分吧。”

　　“毕竟复生之手的几近消亡与它们有直接关系。”这点尚赫泽和他说起过。

　　尽管关于过去文明的内容是塔西亚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但在地上世界奔波时可没空去了解这种“奢侈品”，最多偶尔会经过些废墟残片，一来二去、地上的历史他也知之甚少。

　　点点头，尚赫泽拉回话题：“复生之手被重挫应该发生在深渊之后、地狱纪元后半段——那个时候听说原本除了龙脉和新欧王岛之，地下世界还有大洲线、扶桑线那几条，但在与复生之手的战争中全部坍塌了。”

　　“除了军团——额、残骸外，复生之手在深渊纪元还制造了大量的‘恶魔’。据说大洲线就是被恶魔所击垮的，并因此研发出了微生灵胞。”

　　喝了口水，他继续道：“啊对了，微生灵胞其实是后天研发出来的菌株，现在算是身体组织之一。反正在微生灵胞出现前，人类的战斗等级最多到三阶这点已经证实了，是这帮玩意儿强化了灵魂与能量器官间的协调性。”

　　这些内容虽然书上也有梗概，但尚赫泽的描述要详细得多，显然没少旁征博引。

　　“……这段历史有问题。”塔西亚沉声道：他总不能坐视自己兄弟被假信息坑了，“恶魔大概率与复生之手无关。”

　　尚赫泽立马精神一振——他当然不像某些少年、认为自己说的一定是对的，挖掘不明确的历史、不同说词也是线索：“那是什么原因？而且关于恶魔的信息特别少，几乎就只有这一段，它们最后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消失？”

　　塔西亚微微摇了摇头：“恶魔从未消失，它与残骸的诞生条件相反。”

　　“与丧失人格只剩本能相反……”尚赫泽挠了挠头，“难不成恶魔都是人格分裂患者？一个躯体里出现好几个意识？”

　　“失控的强烈情绪导致微生灵胞泛滥、能量器官无序增殖。”塔西亚也没指望这脑回路永远在信马由缰的兄弟能想到，直接说了标答。

　　“微生灵胞泛滥会变成恶魔？！”尚赫泽抓住了关键，立马捋了一遍，“也就是说，应该先有灵胞再有恶魔，但现在网上的消息都是反过来的……”

　　想到这儿，他猛然反应过来：“恶魔最开始是地下搞出来的？”

　　“且恶魔普遍外表完全扭曲，和整体保持着人类形态的残骸差别明显。”塔西亚没有接话，只是淡淡补充道——这在入世者间根本是一种常识。

　　恶魔和残骸，在入世者口中统称为“堕落”。无一例外、这二者之一就是他们不可能逃脱的最终结局。

　　这个推测有点劲爆。尚赫泽咂了咂嘴，回过味儿来，却是提出了另一种可能：“但如果是能量器官恶性增殖……那过去应该也出现过类似恶魔的情况。嗯、嗯，能量器官的主要成分貌似就是冥古纪元里记载的无限增殖细胞，而且微生灵胞的研发意义有提到，它也根源上解决了能量器官可能的失控。”

　　然后变成了新的根源……听上去像个冷笑话。

　　“死无对证。”咽下最后一口生肉，塔西亚评价道。

　　“是啊，现在你们地上应该也很少再听到过复生之手吧。”两手一摊。见光狩起身、意识到是时候出发了的尚赫泽赶紧上前，像之前那样坐在后面。

　　继续赶路，塔西亚仿若无事般接着道：“现在多是信奉某种象征的聚集地。”

　　这是准备接着聊的意思！原本残留的小小遗憾一扫而空，尚赫泽坚信自己找到了和龙妖“猎人”正确的交流方式。

　　“据说LMLMC的维护员是件外出任务里九件都是和教派有关的，NEKIMC更惨、他们连内部任务都有。”鉴于自己父母的职业，他也算有半条接触渠道。

　　“龙脉线的话，最近‘逐日金乌’挺活跃、也不知道它们在找什么东西，大概率是之前‘黑月教派’的异动有关。”

　　“至于新欧王线就倒霉了，它们那儿真是一团乱麻。”尚赫泽仿佛报菜名似的掰着手指头罗列起来：

　　“克林特之指（C.F.）、‘梵高的星空’（F.S.S）、‘上帝之虫’（G.W）……很多教会已经渗透到了地下，上次差点打到丝绸站。LMLMC的天干维护员之一——‘重光’甚至亲自出面，警告如果新欧王岛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龙脉线就视作开战。”

　　天干维护员，战斗等级都至少达到了五阶巅峰，甚至排名前三的天干已经升到了六阶，称得上人类最高战力。

　　这条新闻塔西亚也听说过，只是没尚赫泽说的那么详细，当时没仔细关注：众所周知，新欧王岛线和龙脉线是古已有之的势同水火。而丝绸站是两个站点唯一的“接口”。

　　“这几个在地上也很活跃，以及C.F信奉的是恶魔。”

　　“我超，这什么人外控、这玩意儿还有人信奉？”尚赫泽有点被挑战想象力了——虽然作为蛇类爱好者、癖好人外这点上他也半斤八两，“难不成这组织里头里面全是恶魔？”

　　“他们认为那才是人类的‘真实’。”C.F的那些疯子，大多数入世者都恨而远之再远之——至少塔西亚不介意遇到落单的顺手来一枪，“诺如毒气的发明团队。”

　　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尚赫泽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是个啥？”

　　“吸入后大概率转变成恶魔，对未成年效果不佳。”他顿了顿，声音有点发冷，“因此经常有组织屠杀未成年人。”

　　“……”尚赫泽都没词了，最后只能给出一个最贴切的评价，“疯子，难怪连新欧王岛线都把它们列入邪教。”

　　“其他的没列入？”塔西亚平时还真不怎么注意新欧王岛线的事情。

　　“起码黑月教会不是，就连自称信奉荒神的G.W都不算——嗷，‘信仰自由’。其实emmm……它们每个站点都是不同的教会分布。那个差点打到丝绸站的就是F.S.S。”

　　“信奉者之间经常争斗。”和曾经的复生之手一脉相承。

　　“哇哦，那会不会爆发神战？还是大多数都只是打着神级的幌子？”

　　“……神级目前都未证实。”

　　尚赫泽讪笑了一声：他也知道自己这句话纯属异想天开。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什么过度的话来，紧接着塔西亚就轻描淡写地甩出了句炸弹：

　　“而且黑月教会信奉的大概率是‘遗物’——之前见过。”

　　尚赫泽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