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弘历也不好再待,嘱咐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他脚步很快,颇有几分急切,福晋等人都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富察氏紧了紧奶嬷嬷抱着的二阿哥永琏的小衣服,看着不远处着急的吩咐吴书来去请太医回宝亲王府弘历,嘴角僵硬的向上勾了勾,她应该知足。
爷虽然宠着高氏,但福晋该有的体面和尊重一点不少的给了她,为保证嫡子地位还许了她给后院的女人避孕,这两年后院均无所出,但他是盼着后院女人有孕多些子嗣的。
像这御花园一样,一种花再美也比不上百花争奇斗艳,香气四溢,即使是再喜欢一种花,当在这姹紫嫣红、盛放的百花中也会变得并不起眼。
她是宝亲王福晋,将来大清的皇后,即使后院女人孩子再多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替爷管理好后院便足够了,入府这么多年了,也该看开了。
看着眼前的红墙琉璃瓦,以及漫长的宫道,听着花盆底敲在地砖上“哒哒”的声音,心又静了下来。
人走后,景仁宫一下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十月金秋,叶早已金黄,在微凉的秋风吹拂下落地,蹭过地面沙沙作响。
乌拉那拉氏侧脸透过刚刚打开一道缝散药味的雕花窗看着一片落叶自树上悠悠飘下,落地又被风卷起,像她的这颗心,一时有些迷茫,没有着落。
熹贵妃刚刚遣了宫女们出去,应是有话要对她说,但现在却只是坐在榻上,拿一把精巧的小金剪修剪着小桌上的花枝。
火红的玫瑰艳丽却不失高贵优雅的气质,淡黄的花蕊自盛放的花瓣中露出,花瓣的边缘泛着些许的粉红,覆着茸毛,喊着晶莹的水珠,在窗户透过的光下闪烁着如水晶、如琉璃般的光芒,折射出七彩的颜色 。
熹贵妃钮祜禄氏已四十,虽容貌只是清秀,但保养极好,只是眼下有着些许的纹路,肌肤却如少女般饱满紧致、白皙滑嫩,头上戴着金钿,嵌着玛瑙、点翠等,映衬的雍容华贵。
指尖尖长的黄金镂空护甲在方才为乌拉那拉氏拭汗时已经摘下,小指与无名指指甲留的长长的,修剪的圆润,指甲涂着嫩粉的丹蔻,看上去健康精致。
兰花指微微翘起,纤纤玉手捏着剪刀,一下一下的将花枝上扎人的刺剪下。
修剪满意后又剪下一朵开的正好的花蕊,捏在手中细细打量,手指在已修剪光滑的花枝上滑动。
拿着花枝冲乌拉那拉氏挑了挑眉,“静娴,你在宫中长大,宫中的那些龌龊、黑暗即使是皇后娘娘避免你的接触,但想必你也见过不少了。”
空着的手拂过鬓角,碰了碰头上的花钿,“宫里的女人就像一朵朵开得极美的话,但花茎下却盘桓这阴狠的毒蛇,趁人不备夺人性命。都说菡萏泥连萼,玫瑰刺绕枝,看似圣洁的菡萏下藏着的是多少的污秽,而玫瑰只是带刺,刺伤妄图伤它的罢了。”
将手枕在下巴下,疑惑地望着熹贵妃,是想要告诫她什么吗?但熹贵妃是了解她的,知道她向来光明磊落,不屑于做些小动作。
“皇后娘娘温和,用真心待人,你虽表面冷漠,但内心却像极了皇后娘娘,没有丝毫的心计,单纯,皇后娘娘将你护得很好,教的很好。”
“可皇后娘娘这一生,爱惨了皇上,甘愿将自己的刺拔下以免伤了皇上,但却忘了这刺却能保护自己。”
拈花走到床前,弯腰将去了花刺的玫瑰戴于乌拉那拉氏耳边,“你看,失了刺的玫瑰便任人采撷,任人处置。”
都说人面桃花相映红,果然花衬美人,盛放的玫瑰与病弱的美人相互映衬,人比花娇,花比人艳。
“静娴,莫要像皇后娘娘一样,你可以对别人好,但前提是要保护好自己,你可以爱弘历,但绝不能失了心。”
都说皇后娘娘是因失了孩子悲痛欲绝,而年贵妃凭借皇上的宠爱、年大将军的军功即便谋害皇嗣也依旧嚣张跋扈,在皇后面前耀武扬威使皇后娘娘自封于坤宁宫,但常去坤宁宫的她知道,皇后娘娘是死心了,意识到自己一败涂地,不是输给了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她是输给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她赢不了。
是了,她们这些女人怎配与皇后娘娘相比,在皇上的心里,从始至终有的只是皇后娘娘,即使是早年得宠的李氏,亦或是后来几近独宠的年氏,怕是都不曾入过那位的心。
嫡长子夭折,后院只有李氏所出三子,不能动李氏,但李氏自此失宠,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恃宠而骄。皇上登基,年羹尧为功臣,平定叛乱需要年羹尧,皇上即便想动年氏也要考虑前朝稳定,但几年之后年羹尧数十条罪状入狱抄家,年氏虽未降位,却幽禁在翊坤宫,至死不得出。
这些伤了皇后娘娘的人最终哪个得了好?看看现在后宫中居于高位的嫔妃,哪个不是曾经拥护皇后娘娘的,就连皇后娘娘去后用药爬上龙床的刘氏也险些被杖毙,赶去了圆明园,生下的六阿哥也没能抱回宫,这是怕崩了的皇后娘娘伤心呢。
皇上哪是不爱皇后娘娘,这是爱到了骨子里,都说爱新觉罗家出情种,但这位却冷静自持、爱美人更爱江山,不会为了女人做任何损害江山社稷的事,但不代表他会永远容忍那些让皇后娘娘受委屈的人。
想到年家被抄家时,往日里高高在上、衣着配饰精致华贵的年贵妃如同跌落进尘埃里的花一样拖着刚刚小产的破败的身子跪在养心殿外苦苦哀求,求皇上放过年家,留年大将军一条命,额头磕得青紫,血肉模糊,得来的只是一句滚回翊坤宫。
在养心殿外跪了整整一夜,拦住了要去上朝的皇上,扯着那明黄色的龙袍不放,被皇上狠狠地一脚踹在胸口,重重的砸在地上,头上的发饰落在地上,发丝散乱,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这一脚重的像是想要要了她的命。
平日里那么威风、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就这样挣扎着爬到皇上脚边想要抱着皇上的脚,求皇上看在兄长助皇上登基、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饶了兄长,嘴里哇哇的吐着血,却还没等碰到皇上,便被苏培盛挡住。
作者有话说:雍正爱的只有孝敬宪皇后,但对他来说,江山社稷更是他不能抛下的责任,他会因为大清暂时委屈他的宁儿,但随后合适的时间他会为他的宁儿找回公道。作为帝王,他是当之无愧的,但因为是帝王,他无法成为宁儿心中想要的夫君。作为福晋、作为皇后,她收起了一身的刺,贤良淑德、温和孝顺,为了胤禛一退再退。他们之间的故事注定是悲剧的,因为一个背负着一身的责任,而这责任是他心中永远放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