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煜那处回到家里,苏寻的心情很沉重。颜如玉那边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兄长这边又这样。
蓝若雨端着羹汤进书房就看见苏寻支着手肘,抵着额头,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疲乏和焦灼。
“姐夫。”
苏寻和蓝若雨成亲之后,二人相敬如宾,因蓝若雨是蓝若雪的妹妹,苏寻一直把她当妹子对待。平日里她唤一声姐夫,他怎么都是要给以回应的。
可今日……他不仅没回应,原本就不舒展的眉头又皱了几分,眉宇间还透着些许不耐。
支着的手臂挡着蓝若雨的视线,她看不到苏寻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被冷落,不甚委屈。
虽然他们成亲是“无所谓”和“都一样”的结合,但是成了亲,有了夫妻之名,便理所应当地生出些别样的期许来,这种期许得不到丝毫回应,心态也随之改变。
她能感觉到苏寻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刚成亲那会儿,他空闲的时候会带着她四处走走,不掺杂男女之情,但夫妻相随的表面功夫是做足了的。
去了一趟覃州后,这些表面功夫就没了。
苏寻的转变让蓝若雨很不安。她不禁猜想:他会不会遇到了那个对他来说不一样的人?他会不会想要结束这段各取所需的婚姻?
这样的猜想让她患得患失,可是心中隐隐的期许使得问出口的勇气的都没有。她只能暗暗想着:只要他不开口,她就还有机会。
于是,刁蛮任性的蓝家二小姐也萌生出做个温顺贤妻的想法。
“我看你在书房呆了一整天了,也没怎么吃东西,我做了牛肉羹,你吃点吧。”
苏寻终于不能忽视她的存在,移开手肘转过头来,“放在那里吧。这些事情让底下的人做就好。在我这里,你是自由的,不用做这些。”
“哪有相公忙于公务妻子不闻不问的?传出去人家不得说我失职照顾不周?”
苏寻看着蓝若雨,她娇蛮天真的眸子里闪烁着几分心虚。
“若雨。”苏寻郑重说道,“不要对我抱有任何期待,我现在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一个人。”
“现在不会,那以后……”
“以后也不会。”苏寻斩钉截铁地打断蓝若雨,“你有空多去庙会、灯会,结交一些朋友,若遇到心仪的男子同我说一声,我……”
“你这是撺掇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去找相好?”蓝若雨心塞委屈,“说不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
“合则聚,不合则散,有什么好笑话的?待你遇得良人,我自是乐意成全的。”
“我才不要什么良人,怕不是你遇到了良人想给她腾位置吧?”蓝若雨瘪着嘴,故作轻松,以玩笑的口吻说着认真的话语,心里紧张得不行,她眼神不自觉瞥向苏寻,生怕他直接承认了。
苏寻自是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只是听着蓝若雨的话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颜如玉的身影。
她是良人吗?
七年前,她冒充蓝若雪,与他结为夫妻,凤协鸾和之时,谁敢说她不是良人,他肯定跟谁急。而现在……扒开了那些真相,他曾以为的凤协鸾和只是是她的逢场作戏,她还算不算良人,他已经不知道了。
至于腾位置,他还真没想过。这位置,本就是她主动让出来的,他想腾,人家也不见得想要。
他说那些话,不过是因为他的心被荼毒得七零八落。
生离死别最是叫人刻骨铭心,在他对“蓝若雪”爱入骨髓的时候,他知道了蓝家小姐和沈砚的私情。
他痛苦不堪,在“占有”和“放手”之间日日纠结,他以为他们的结局会是“生离”,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死别”。
“蓝若雪”以那样的方式死在了冰天雪地里,死在了苏寻最爱她的时候。痛失挚爱,那种痛,摧心剖肝,时隔多年,依旧挥之不去。
在“时间”这剂良药的灌溉下,他已经习惯了这份伤痛,也逐渐释然与自己和解。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知道了真相,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回来了。
一回来就惹是生非,一回来就闹得满城风雨,她艺高胆大,她身份不明,她……她至今也没有给他一个说法。
颜如玉说她不喜欢揣摩人心,揣摩不出苏寻现在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其实,苏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她是什么样的心思。
恨吗?因为当年那场夫妻情分,共度的那些美好时光,他恨不起来。
不恨吗?她骗他至此,他又不甘心。
爱吗? 曾经肯定是深爱的,至于现在……掺杂着那些欺骗,从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还说什么爱与不爱的也太可笑了些。
可笑归可笑,这些复杂的情绪让他心烦意乱,心神不安。
爱也好,恨也罢,总归是她把他的一颗真心碾碎又胡乱地拼凑起来,每一块碎片都是她的身影。
那颗曾经跟着“蓝若雪”的死一起死了的心,如今又随着颜如玉的出现,活了。
因为她,他不能像情窦初开之时纯粹而热烈去爱一个人;因为她,他没有办法再完整地交付身心;因为她,即便破碎的心也容不下任何人。
他太清楚了,清楚地知道自己许不了真情给不了未来,所以不能给人丝毫期许以免误了她人韶华,只能说狠话,将蓝若雨隐隐生出的情丝斩断在萌芽之时。
希望她能不忘初心,不要对他抱有任何幻想,不要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