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帐轻幔中,人影绰约,莺语娇柔,软幔上系着的小巧金铃铛随着娇笑声不时发出悦耳的声响,娓娓动听,令人不由闭目沉醉。
将眼顺着这一丈红软望去,只见室内灯柱遍布四处,满室陈列之物随着白光尽阅眼底。
室的尽头放置着一块照壁,以翠石制成,上面雕刻着一幅宴乐图,有云中明月,松浪花海,更有美人与儒士围席而坐,饮酒谈笑,尽显风流。
沿着照壁两侧摆放了两列紫檀漆木矮柜,一侧的柜子上摆放着些工巧器物,一架三彩美人瓷偶,旁边挨着一盆开出白色花朵的兰花,而那花盆极为古雅,与盆中的兰花独成一景,其余所放的便是一些琴笛之类的乐器,因为做工精致,随便一放倒也不失格调。
另一侧的矮柜上则散乱地堆放着些书卷画册,另有未绣完的女工一幅,上面的花鸟极是精巧。室中置一桌几,上面一幅水墨山居画笔墨犹未干,被镇石压着,主人却已不知去了哪里,一壶茶在烧的火红的银色炭火炉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地板上铺着波斯毯子,室内并无椅子,只有几个圆形草垫散放在矮柜之上与桌几周围。
整个居室无不显示出主人高雅的意趣,除了那帘幕轻绕的红软大床与床边的梳妆台。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了红幔,却被另一手掌覆了上来,握在了手中。金铃铛响声清脆动听,却远不及这帐中人的声音美妙。
“公子,已该起了,都过了午时了...”只听一个女声娇嗔道。
“你若饿了,我差人将饭菜送进来便是。”一个温润的男声道。
只见搭在帐幔上的手被抽了回去,只听女子嘤咛一声,娇唤了声“公子”,便又是一阵呻吟喘息,催人骨酥筋麻。
正在动情处,只听门外有人轻轻敲门,低声唤道:“公子,公子。”
只见帘幕猛然被掀开,一个眉目端雅的男子披着外衣,微露胸膛,不慌不慢地下了床,这才开了门。
“哦?是你。能得徐管家亲自前来,想必是有什么要事?”
这男子虽被扰了兴致,却面无怒色,依旧一副温润平和的模样,只是语气略有些嘲讽之意。
那徐管家这才恭敬抬起头来,露出端正的眉眼来。
“应元不敢,是老爷急唤公子前去。”徐管家看起来比这男子大不了几岁,浑身却无不透着一副持重从容的气度。
男子温和一笑,神情却有些怪异,“哦?能得父亲传唤,哪一次不是要事?我知道了,不急,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回来。”
“知道了,应元告退。”
见男子温和地点了点头,那徐管家便恭敬退下。
“就让云姬服侍公子穿衣可好?”说话间,一双纤纤玉手绕上了男子的脖颈,那名叫云姬的女子整个身体都覆上了男子的脊背,只见她身段极为窈窕,柔若无骨,男子感受着这令人沉醉的软玉温香,耳侧听着她的呼吸与娇语,不由闭目深深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取开了她的手,道了句:“好。”
云姬眉间浮过一丝诧异,她本以为这次他会留下来,情正浓时被人打断,任是哪个男人都不会舒心,更何况面对的是她。
她一向自恃美艳无匹,裙下之臣众多,都对她迷恋不已,恨不能整日与她温存,而这位新晋的金主却有些与众不同,虽与她在一起时极尽深情,但一旦有事,却是说走就走,从不曾犹豫片刻。可越是如此,她就越不服气,想尽办法要留下他。
“听闻祝公子的父亲是当朝二品三司使,一向公正严明,在朝中也极有威望,想必家风也极为严谨,公子老在云姬此处逗留,恐污了公子声名,若大人知道,恐怕也少不了斥责。想来,这一切都是云姬之罪。以后,公子还是少到此处逗留为好。”云姬一边面对着祝公子帮他理衣,一边说道,一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里,已有水雾弥漫开来。
“若有错,一切也都是我祝温筠的错,云姬又何错之有?”
说罢,他抬手温柔地拭去她眼角还未及流下的泪珠。
“若不是我来招惹了你,怎会害得你现在为我担心流泪?想来这才真正是我的罪过,若非因我多情,又何尝会累及美人为我伤心?”
他语气温柔而认真,一手轻轻地捧着她的脸颊,一手用手温柔抚摩,看来对她珍惜至极。
一席话,说的云姬的心都快化了,她见过的男人形形色色,却没有他这般温柔体贴,识情知趣的。不管怎样,他对她不仅处处尊重体贴,吃穿用度之类也是极为用心的。想到这里,她不由含情望着他。
“云姬放心,我父亲虽然严厉,却也拿我没有办法。若有时间,我定会常常来陪你,不让你一人独守寂寞。”
听到他有要走之意,她垂了眼帘,委屈道,“公子莫要忘了云姬便好。”
“要不,我便不走了,今日就留下来陪你!”祝温筠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似是下了狠心。
“那怎么好,若是大人责怪起来,恐怕云姬更是见不到公子了。”云姬见他果真愿为了她留下,心中一喜,便不再真留他。
“可...”
“公子放心,云姬会一直等着公子。”
“那、明日,若明日得空,我便再来看你。”
两人你侬我侬依依不舍了好一会儿,看那祝温筠出了门,云姬美丽的脸上,浮出了一个娇媚得意的微笑来。
而当祝温筠掀开门的那一刻,满目的深情与不舍已变的云淡风轻,又恢复了温良谦和的世家子弟风范,只见他眉目端然,目不斜视地穿过了回廊,自花影楼后门走了出去,可当他站在车水马龙的长安街上时,整个人不知为何,显得那样的茕然与孤独,而清雅的眉间,也布满了迷惘。
而此刻,花影楼的正厅里,正是热闹非凡。
在明丽碧色的大厅里,胭脂红袖,绿鬓粉颜,楼上楼下,或倚或靠,四处可寻,自有孟浪子弟,狂蜂浪蝶,相引追逐,流连忘返,更有做着小吃糖水等生意的小贩们与丫鬟奴婢们四处穿梭其中,整个大厅充满了调笑声,吆喝声,一派欢乐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