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天机阁（三）
程雪等人置身天机阁山峰下的小镇中，内心也很感慨。
与其说这是一个小镇，不如说它是一个市集更为恰当。
小镇的边缘是几个村落，此时炊烟袅袅，正是吃晚饭的时辰。镇上的铺子也关了大半，想要买些补给之物怕是要等到明日。
“找个地方先住下，这里地方虽小，客栈应当是有的，再不济找一家村民借宿一宿，出点银钱。总不会像在云汐泽时那样找不到住的地方。”
然而没过多久，程雪就有些打脸了。
这个小镇里吃的地方有，住的地方，嘿，也有。
是这里唯一的一家客栈，收拾的干净简洁，价格也很好看。
“十两一晚，怎么不去抢？”程雪听着掌柜的报价有些傻眼，她和师弟在这住一晚居然要二十两银子？！
掌柜的笑的像个弥勒佛，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小本经营，可我们这儿地理位置优越啊，你们是从云汐泽来的吧，你们看啊，我们这个镇子东靠云汐泽北临天机阁，西面是无相峰南边是魔兽林，得天独厚的地方，这个价格，就稍微的贵那么一丢丢，也是情理之中啊。”
程雪差点想给他拍手鼓掌，这脑回路这嘴巴子，不去拍卖场真是屈才了。
“师姐，我们重新去找个地方吧。”采一株好药不过卖得几十两，在这儿花费十两实在太不值当了。
随意来到山脚旁的一个村落，寻了一户人家借宿一晚，好在这里人来人往修士颇多，村民们没有避他们如蛇蝎。
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小镇也开始苏醒。
待到炊烟袅袅时，二人来到这镇中才发现这里可以称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贩卖吃食的摊位自不必说，街道两旁还有一两家药铺，卖些恢复灵气和疗伤的药粉药液，拐进一条巷子里竟有一条像模像样的古玩街，开着几家古董店、风水店，听村里的老人家说，那里逢五逢十这些日子还会有一些摆地摊的卖老物件。
只是这些摆地摊卖的大多不是什么珍品，有些还是从村里得来的，也就一些个城里来的少爷小姐们图个新鲜买上几样。挣着几十两银子省着点能花用几年了。当然住客栈这种花用就另当别论，多少钱都不够造的。
他们来的巧，今日刚好逢十，却也不巧，不知因何缘故，这会儿在外面出摊的没几个人，进这条巷子进来逛的人就更少了，摊主们坐在小板凳上无聊地都快睡着了。
好不容易看见两个新鲜面孔，看着年纪轻轻的，这种少爷小姐最好糊弄，仔细一看发现是宗门的修士，本来昏昏欲睡的摊主们顿时打起了精神。
“两位道友好，要不要看看我这有什么喜欢的物件儿？”
“这位仙子模样娇美，配上一两支发簪，那是再合适不过了，我这发簪还是西施当年用过的。”
“道友年纪轻轻，可喜欢我这儿的毛笔，上好的狼毫笔，既能平日里写字作画，又能当成平安符，保佑道友一路顺风顺水，如鱼得水。”
“仙子，看看我这香囊，做工精细，巧夺天工，既能放物又好看，仙子佩戴在腰间岂不美哉？”
程雪看了看那个香囊，不得不说它确实很好看，上面还綉了几株绿竹，栩栩如生，只是要说佩戴在腰间，是怕别人不来偷吗？
徐杰倒是很喜欢这个香囊，清新雅致，竹子与梅、兰、菊并称为“花中四君子”，与梅、松并称为“岁寒三友”，寓意着长寿、坚强、平安。
眼见着师弟喜欢，程雪就故作挑剔地对着这个香囊的花色绣工指指点点，末了将它的价钱砍了一半：“二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仙子，这可是上好的绣线，你这价格也太低了，”这穷乡僻壤的他找着好绣娘同意么，一个月才得几个绣品。
“你也知我们是修士，要这些寻常的香囊无用，只图一个精美罢了，你若不肯卖，我们就走了，大不了我再给我师弟买个储物袋，不比这香囊有用的多。”
话是这个道理，但是这砍价也太狠了，摊主欲哭无泪，这生意他就赚了几十文钱，只够买点小酒解解馋。
“老板可考虑好了？不愿意的话我们去下一家了。”程雪拉着徐杰往另一个摊位走。
“哎仙子莫走，这，卖给你还不成吗？”唉，也就女修士才会买香囊，拖得久了颜色发暗的话，才真是不好卖了。
程雪付过银钱后转身笑眯眯地把香囊给师弟，方才他盯着看了许久。
徐杰没说话，只是把香囊小心地收在了储物袋里。
程雪见状挑了一下眉，转身朝着一个面相老实有些上了年纪额摊主走去，他的身前整齐地摆放着寻常的珠钗翠环，做工不是很精致，“这个玉镯，是你自己雕刻的吗？”
其他摊位的摊主们不禁默默叹息，方才还以为这女修士是个眼光犀利的，没成想也是个不懂玉石的冤大头，“手镯看种，挂件看色”，可见翡翠手镯水头的重要性，程雪手上的镯子水头一般，还有丝状的白棉，着实算不得翡翠中的上品。
不过古玩街的规矩就是，客人随便看，买不买随意，摊主不能强买强卖，仗势欺人，但同时客人识不识货，有没有看岔眼买错花冤枉钱，就不能赖摊主头上了，其他的摊主更不能插嘴破坏别人的生意。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客人捡漏了，那是客人眼光独特运气好；买错物件了，也是他自己眼拙，怨不得别人。
今日还没开张，这会子难得有客人，摊主忙不迭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包起玉镯递给她：“仙子眼光好，这确实是自家雕刻的物件，这玉石是从西北的兰陵郡得来的，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但是水头还可以，仙子可以买来玩玩儿，便是日后不小心磕了碰了，也不心疼。”
程雪(⊙o⊙)：“……”买翡翠手镯玩玩？她看起来像是很有钱的富婆吗？谁不知道她家的财政命脉掌握在她姐程霜手里？姐夫的灵石也存在阿姐手里，她才是富婆！
在这古玩街里，这么老实的摊主确实少见。别的摊主都把自家的东西吹得天花乱坠，也就他，一上来就跟客人点明了这翡翠料子一般，难怪摊位前都没什么客人。
程雪却忍不住盯着镯子看。
少时家境尚可时，阿娘的手腕上便戴着一只玉镯，是阿爹某次外出带回来给她的礼物，那时她年纪小，也不认得什么水头，只知它油亮亮的煞是好看。
后来……阿娘把它卖了，买了米粮。
她盯着手镯，恍惚中透过它看到了多年前面容姣好的阿娘欢喜地看着手镯，阿爹挽着她的肩膀，她和阿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眼睛不自觉多了几分怀念。
却又很快消逝。
那手镯不管成色如何，都是阿爹对阿娘满满的情意，可惜她后来去找过，当铺里早已把镯子另卖，再也找不到了。
眼下的手镯她是喜欢，更多的是怀念，然喜欢是一回事，花钱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花钱买这么一个没什么大用的物件。
“老板，这个镯子怎么卖？”徐杰看到她眼底的喜欢，想要像她方才那样，也买下这镯子送给她，却被她拦住：“不用了，镯子虽好，但太脆弱，我们修士整天打打杀杀，若是不小心磕到了，我更心疼。”
‘明明就是喜欢，为什么不买？’被她拉走的徐杰一脑门的疑惑。
程雪却很清楚自己的想法，长得再相似，终究不是阿娘手腕上的那一只，便是买了，也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逝去的人，不会再回来。
两人又在其他摊位逛了一会儿，发现那些摊主们是真的黑心眼，手里没几样真东西，胡编乱造的本事倒是厉害的很，这么一对比，方才那位实诚的摊主可算得上是良心卖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