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这么说定了!”一个面色威严但不失豪爽的人笑道。
“有劳谢军马使,改日再来府上拜访。”顾凤游朝那人一揖别过。
他此来慕王府,除了贺寿,最重要的就是找这个人——谢弼,他身居军马钱粮使要职,掌管着朝中所有的军费开支大权,他若能有机会与此人相识,便就有了将帮中所饲良马充作军马的机会,若能做成这笔大生意,他们万马帮无论是声名还是生意自然就能更上一阶。
现在,已有了这第一步,再加上刚刚的一番交谈很是顺利,依他往日的经验,这笔生意已是十拿九稳。
他一边度量着,还有些时间,足够他再认识些个人,便将目光朝向四周望去,却瞧见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立在庭间。
看他也不与人搭话,只是背负着手,自顾自地看着风景,有时也好奇地望望众人,时而露出微笑,显得甚是惬意自得。
顾凤游微微有些诧异,此次慕王府寿宴,他们由专人对能预料到的人都画了像,再结合他们收集来的情报,由他亲自记下了这些人的体貌特征及性情嗜好,为的是多结识些贵人,目的还是为了帮中的生意。可此人看上去倒是面生,而且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倒不像是来贺寿的。
顾不上多想,看到那樊将军已与许大总管分开,他正要上前,眼前映入的一个人影,却叫他生生止住了脚步。
只见他容貌严肃中正,粗眉威目,鹰鼻如钩,嘴唇棱角分明,整个人不怒自威,正是那当朝一品三司使----祝廷彰。
他正朝他迎面走来。
顾凤游只迟疑了一刻,仅仅一刻,便抬步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眼中也一派云淡风轻,仿佛不认识对方般,客气而有礼地从他身边经过,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不远处的许总管。
那祝廷彰也自他身边经过,忍不住望了他一眼,神色也是客气而陌生。
他自然不会发觉,当他经过这个年轻男子的身旁时,他紧紧握成拳状的手掌。
他自然也不会相信,有人遇见夺去父母性命的仇人时,竟能表现得如此无动于衷。
而顾凤游却做到了。
这几乎是慕王府所有宾客名单上,他最不需要去记住的一个人,因为他早已将他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顾凤游知道来这次宴会,他很有可能会遇见这个人——他的仇人,也是整个倚云庄的仇人。他唯一好奇的是,当遇见这个人时,他自己的反应会是如何?
而现在,他知道了。
他对自己很满意。
此刻,顾凤游已站到了许大总管面前,两人正作着交谈,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波澜,没有人会发现,这本应该是他最惊心动魄的一次经过。而他,经过了刚刚那一幕,已真正做到了举重若轻。
而花园的另一角,那先前被顾凤游看在眼中的英俊公子,依旧饶有兴趣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位宾客,直到一位中年男子站在他身旁轻咳了两声,他才将目光移转了过来。
“公子,这里人多眼杂,你叫我严大人为好。”只见那打扮的一副官家老爷模样的辟罗轻声道,神情跟姿态却与他的一身打扮很相符。
原来这剑眉星目的英俊公子正是那易过容的神秘男子所扮,只见他一摇折扇,微微一笑,“你这副样子,倒是少见,不过这身打扮倒也很适合你。”
“公子,我虽知道你扮成这副样子心情很好,但辟罗还是要提醒你,你站在此处...看起来...有些奇怪,为了避人耳目,还是咱们坐在大厅里比较好。”
“有何奇怪?我只是看到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盯着我看的,心中畅意,你就不能让我多高兴一会儿?”拓跋越华见人来人往,无人在意自己,心情大好,连话都多说了几句。
“时日方长,公子以后可以尽意的看,可在这慕王府中,还是稍显低调为好。”
“厅里太冷清,我可不愿只坐着。此番本就是专门来慕王府看热闹的,难不成专给他送贺礼?本王何曾...”
似是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拓跋越华连忙止住,却见辟罗瞪大眼睛看着他,于是道:“不过...本公子没有料到,你上次请来的易容师技艺竟如此好,这副假面皮和衣服穿戴久了才发现,不仅可以以假乱真,而且轻薄透气,比起往日的那些可真是好了太多。”
“一直听说中原江湖中最擅制作人皮面具的就是冷大师,可惜行踪不定,无处可寻。而他的亲传的徒弟也不过才掌握了他七分的技艺,辟罗也是前些日子才打听到他徒弟踪迹,然后花费重金依照公子的身量和特征,制了这么一套行头。”
越华点头。
辟罗却借机话锋一转:“这一趟虽辛苦,但能为公子分忧,属下们跑断腿也是值得。只是,公子不知,这次为进这慕王府,咱们可是费尽了功夫,想尽了法子,这科不是花钱跟跑腿就能轻易办到的事,所以公子,咱们还是低调为妙,莫要惹出事端,被人发现咱们的身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就算发现,又能奈我何?”拓跋越华依旧是不以为意。他率性惯了,何时受过拘束。
见越华不理,辟罗心中着急,于是道:“公子莫忘了,若是被发现了,咱们这回可就真在中原呆不下去了!”
越华还是无动于衷。
往来人越来越多,辟罗再不敢催促,又不能在神情跟举止间体现出来,而越华看着他此刻的为难模样,忍不住笑容更深。
“公子这样对我笑也很奇怪。这样,既然公子不愿进去,我就陪你在这里聊天,到时咱们一同进去。”
“随你。”越华忍住了笑,目光又越过辟罗所扮的严大人,饶有兴致地看起众人来。而辟罗只好在一旁陪着漫不经心的越华,时不时说两句话,作出种种表情,努力营造出一种仿佛二人正在边赏景便交谈的情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