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凌厉的翼斩在空中劈出一道血色，张着血盆大口、浑身布满肉瘤的畸变族终于被整个一分为二。

　　抓着好不容易捞上来的石板，体力剧烈消耗的塔西亚一手握住拉米瑞斯的手腕、迅速向后滑去。

　　果不其然，那只被水平分成了两半的畸变族生物完全不在意自己已经濒死的身体，那些恶心的肉瘤剧烈鼓胀了两下，猛然爆发出大量脓色的毒液！

　　“嗤嘶——”

　　虽然已经退出了数米远，但喷泉般的秽液仍旧飞溅而来。幸亏塔西亚赶在最后关头再次驱使黑森林，壁障堪堪笼罩下来，但仍旧被腐蚀得发出沸腾声。

　　又连退数步。他狠狠缓了两口气平复体力。小溪边已经叠了几层畸变族尸体，那只肉瘤畸变兽也在最后的毒爆下被自己腐蚀得面目全非，死的不能再死了。

　　畸变族实在令人与妖族都敬而远之。尽管这几头也就一阶高级到顶级的水平，还不及巅峰，塔西亚身上也添了数道中伤。

　　好在他战斗经验足够、避开了对面的数次同归于尽：与这群生来以杀戮作本能的生物为敌，即便高出整整两级仍被反杀的情况都出现过。

　　“哥、哥哥，你受伤了……”或许是过去被保护得太好，经历聚集地被屠、失去父母后的拉米瑞斯性格有些怯懦。他小步跑到对方身边，几次想要帮忙包扎、又因为担心自己做不好而犹豫。

　　“没事。”草草涂了药，掏出包血袋给自己挂上。塔西亚随便找了处安全点的地方坐下，开始阅读自己杀半天畸变族才抢来的石板。

　　拉米瑞斯紧紧挨着他坐下：这个孩子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安全感异常薄弱。可惜在地上挣扎的时光已经将塔西亚安慰人的能力消磨殆尽。

　　石板受损颇重，大量刻痕都毁去或残缺——实际上，尚存的那些也几乎无法阅读，看起来完全不形似正常的文字。

　　“有没有听说过闯入者口中有关圣物的内容？”塔西亚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问话。

　　拉米瑞斯“啊”了一声，挠着头努力回想：“嗯……我不太记得，但好像有听到……‘这才是真的月’‘分析都是对的’、这种话。”

　　“但这个，完全看不懂……我感觉它很可怕，还是快点扔掉比较好。”顿了顿，他小心翼翼补充道。

　　“要换钱。”塔西亚随口道，思绪还停留在对方起初那个关键词上。

　　“月”，几乎可以算作是“黑月教会”的代称——除了有关这群教徒的信息以外，这个字几乎不会出现在其他句子中。但拉米瑞斯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明显这个“月”不是指黑月教会，而是他们追寻的某种东西。

　　应该不是石板。否则且不提少量谋逆者怎么将那明显是教会最高信物的东西拿到手，至少石板不会被毁成这样。

　　“月的分析……”塔西亚仔细触摸着石板，将这些符号形状试图强记下来。不过随着触碰，他渐渐发现了一个细节。

　　不少痕迹并非破坏导致的，反而更类似于石板上以深浅不同、铭刻入好几层内容。

　　指爪伸长。塔西亚边靠触摸和肉眼分辨带来的细微感知，直接在地面上粗糙地画起来。

　　强忍惧意，拉米瑞斯小心瞅了瞅对方书写下的内容：“唔、诶……这里面怎么有数字？”

　　“就是算式。”这一列列行式的变幻、尽管大多数符号他还不认识，但也能看出其中的精巧。而开始拓印第二层深度的内容时，指下的笔划换成了线条与图形。

　　如果是什么赞词诗集、神秘物品，他拿到时就转手叫LMLMC调查员来收拾烂摊子。

　　“圣物”上居然刻写的数学，这让他升起了几分兴趣——尤其发现还有不同类型后，这种兴趣更浓厚了。

　　当初就为能将所有信息全部记下，塔西亚甚至将整面石板给肢解成了三层、这才记录下铭刻最深的信息，代价则是两块已经誊录过的薄板都碎成了裂片。虽然拿到了酬金，但也被调查员们盘问了好长时间“圣物”碎裂的原因。

　　而其中大部分破碎的信息，塔西亚一直尝试补全——纯粹出于对计算推演的爱好，可惜始终没什么进展。

　　不过眼下，这种僵局有了新的突破口。

　　“前提条件不同。”扫视过，塔西亚马上作出判断，“但思路可以借鉴。”

　　四面体上的浮雕并没有深浅之分、都是些代数算式，而且只有不到40%能和记忆中相对照。幸亏参考思路，倒也不必被不同的数据迷了眼。

　　那块损坏大半的“圣物”是通过五种不同的途径相互印证解释，眼前只有代数的浮雕明显简陋了许多，不过即便如此、塔西亚还是能由此补充推算出相当多的信息了。

　　将上一级的非普遍性数点直接代入整体计算，几何应该高度对称……用腕表拍下照片，他若无其事般多晃悠了两圈、随后迅速从大厅往旅馆赶回，一路思索。

　　“您好。”

　　塔西亚微微皱起眉：一半因为还是引来了注意，一半因为思路被打断了。停下脚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意。

　　对面果不其然是个围着披肩和胸针、眼睛蒙上黑布的黑月教徒——后面这个特征只有在教堂内会出现，毕竟搏杀可不给作死的机会。

　　教徒对那股寒意仿若未闻，但也非常知趣地给双方让出了两米的距离：“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刚刚是在看台阶上的图腾？”

　　“有什么问题。”

　　“不不不，请勿误会，只是没想到会有并非我们教会的入世者对此感兴趣罢了。”明明蒙着黑布，那名教徒的视线却似乎并未收到影响，“而且你看上去对我们教会并没有兴趣？”

　　“嗯。”如果可以，他不想和任何组织扯上关系，尤其是那些皈依分子组成的类型。

　　教徒环顾了下周围，突然压低了声音：“那你需要其他图腾吗？”

　　“不用。”若非这里是黑月教堂，塔西亚早转身就走了，虽然他剩下的耐心在肉眼可见地减少。

　　“诶诶，别急嘛。我也是最近想晋升二阶，这不手头有点紧……”那教徒突然油腔滑调起来，有些猥琐地搓了搓手，“你给我点稀锎，我就把你刚研究的那面上其他猜测给你怎么样？”

　　并非想象中的传教，稍微让塔西亚放松了些——看来之前所谓的“圣物”在原教会里就叫图腾。但他没有丝毫松口，仍是质询的语气：“你能弄到？”

　　“咳。”虽然遮着眼睛，教徒表情还是闪过了一丝明显的尴尬之色，“这东西对我们入教的来说算常识，否则也不会刻在外面不是？我平时在里面负责擦这些难清理的玩意儿，久而久之顺带也……嗯。”

　　塔西亚瞅了瞅他：“你要多少？”

　　教徒看起来踌躇了下，还是咬了咬牙、满脸忍痛之色：“10稀锎，一个猜测。”

　　塔西亚转身就走。

　　“哎哎，等下、价格好商量！你看5稀锎怎么样？！”

　　“3稀锎！真的不能再低了，唉我猴年马月才能买二阶材料……”

　　“猜测是什么？”教徒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拦住对方，没想到塔西亚突然发问。

　　这话有门！教徒赶紧解释：“就是用图形啊不同的算式啊之类的组成的图腾，因为长得不一样、所以估计它们应该是各种其他算法，就叫‘猜测’。”

　　但“圣物”上五种途径描述都在描述相同的对象——可能原因在于圣物是谋逆者自己创作的。

　　至于两者有什么区别，塔西亚对它们只有数学意义上的兴趣：“3稀锎我全要了。”

　　教徒嘴唇狠狠哆嗦了下：“你、你这，压价也太……”

　　塔西亚直接摸出3稀锎递到对方面前，那双毫无感情的克莱因蓝瞳盯着他：“不卖算了。”

　　教徒明显有些心疼、但他更舍不得眼前这么多的稀锎。好半天才咬着牙：“再加6稀锎，我给你剩下我能接触到的全部图腾！这可比你研究的那块大多了！”

　　塔西亚瞥了他一眼：“几个猜测？”

　　“2……”眼看对方就要抽回手，教徒一脸豁出去的表情，“4稀锎、加4稀锎就行！”

　　满意地从一脸肉疼的教徒手中拿到那几张照片，塔西亚没有停留、再去补充食物后老样子安抚了片刻光狩，便直接回到旅馆。

　　满脸肉疼之色的教徒目送着买家消失在视线中，一边咕哝着“亏大了”“哪有这么做生意的”之流，一边快步回到了教会成员的聚集处。

　　这座他们平日的住所明显要比旅馆宽阔得多，到处绘制着弧度优美的纹饰和类似图腾刻痕的拓印。他沿着中央长廊一路前行，还没看到布道台就大呼小叫起来：

　　“老俞、老俞——”

　　“静心凝神。”布道台上传来一个更加尖锐的声音，直接压下了咋咋呼呼的教徒。被称作老俞、浑身裹在黑色西袍里的教士樽了樽手中由两条螺旋费米弧构成的手杖：“小安、有什么事都等我布告完再说，成何体统！”

　　小安明显有些怂对方，赶紧老老实实、一直等到教士用低沉许多的声音再次问他：“什么事？”

　　“我遇到一个愿意买图腾的！”小安既兴奋又心疼，“我把我知道的全卖他了，真是死抠的铁公鸡，才出7稀锎……”

　　“他全买了？”老俞沉默了一小会儿道。

　　“对啊，还不是之前你说的、有看到谁研究或者拍了那几处图腾碎片之一的人才能卖。”小安还有点怨念，“平时哪有这种没事儿干的，就因为怕卖不出去害得我让步那么多……”

　　“有钱赚你还不乐意？”老俞瞥了他一眼，“你还记得那个人的样子吗？”

　　小安沉默片刻，冷不丁爆了句粗口：“艹！那家伙警惕心贼重，我就记得个轮廓了，妈的。”

　　“大多数入世者都是这样。你去转告一次奥莉薇娅教士，她或许能帮你画出来。”

　　小安眼前一亮：奥莉薇娅教士可是个人美心善的天使，经常为来访者准备一些零嘴。而且因为是前辈的原因，她非常乐于帮助像他这样的教徒一些小忙，说不定自己的二级材料购买渠道就有着落了！

　　看着教徒脚底抹油溜得飞快，老俞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她也懒得管对方，重新回到祷告桌前，划起一根黑色的蜡烛、将嘴靠近烟雾：

　　“报告元甫，今日发现一名‘望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