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睡一会,就被上工的钟声惊醒。天井中透出的光还未明晰,耳旁窸窸窣窣响起声音,陆宥撑着身子起来,只觉得腰酸背痛,脑袋也晕晕的。
刘二山扶他起来,“走,洗洗上工去。”
借着天光,陆宥才看清石洞里还有一个水池。一群人聚在水池边擦脸擦身体,都是男人,也毫不忌讳。
“陆宥,擦擦,又要干一天的活了。”刘二山用帕子擦了脸,洗了洗,拧干又递给陆宥。
陆宥拿着帕子,迟疑了一会,还是用他的帕子擦了擦脸和脖子。
洗漱完毕,众人又顺着石道向打铁铺走去,人群沉默,如一条细长的黑蛇爬行向前。
刘二山和陆宥到了打铁铺,唐大壮已经开始打铁了,老章也到了,见着他两人,张口吼道:“摸蛆啊,这么慢,吃了馒头干活了。”
桌子上摆着一碗馒头和两碗清水,两人狼吞虎咽地吃完,老章瞧了他们俩一眼。
“刘二山,去督工那里一趟。”那语气似乎有些埋怨刘二山。
“啊。”刘二山腾地一下坐起身来,一下想到了什么,“哎呀。”又颓了下去。
“去吧。”老章不耐烦摆摆手。
刘二山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地站起来。
“娘的,快些,态度陈恳点。”老章一脚向刘二山踹去,刘二山赶忙跑开了。
老章见刘二山离开,又转眼看向陆宥,“小子,挺倔呀。”
“章铺长,你都知道昨晚的事了?”陆宥迎着他的眼神。
“娘的,杨护卫半夜把我从床上拉起来让我管教管教,能不知道?你惹谁不好,惹梁大志那群人。娘的,你把刘二山也害了。”
“对不起,我,我......”陆宥一时说不出话来。
“算了,娘的,也不怪你。等刘二山回来,一起给你们擦药酒。你先在那儿坐着。”老章说罢转身烧铁去了。
隔了半个时辰,刘二山终于回来了。远远瞧见,刘二山走路一瘸一拐的,扶着屁股,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铺子。
“刘二山,怎么了?”陆宥赶紧过去扶住他,看见他的裤子上都浸出了血。
“怎么了?昨晚嗷一嗓子喊‘有人逃走’,把杨护卫喊来了,诶,结果又没这回事,这叫谎报军情!还不是老子给刘二山求了情,才只受了这般皮肉之苦。”老章停下手上的活计,取了手套,进屋拿药酒。
“都脱开,我来给你们擦药。本来进度就慢,又耽搁。”老章嘴上骂骂咧咧,手上还是张罗着给两人擦药。
陆宥的伤还好,本身练过武,就只是些皮外的血肿。而刘二山,从趴在凳子上到擦完药,一直大呼小叫没停过。
“小子,有点忍耐力好嘛,就这娘们唧唧的,督工这次手不重嘛。这几日少动弹,陆宥你帮他磨刀,刘二山你可要教会陆宥啊,耽搁了进度,老子饶不了你们。陆宥你的包裹要藏在我们铺子地下,刘二山你待会给他说。行事都小心点,低头实干,不惹那些祸事。”老章嘴碎,擦完药还在不停念叨。
唐大壮的打铁声突然停下来,天顶石壁上投下的天光被遮住了些。陆宥抬头一看,似乎是唐大壮挡住了两人,陆宥歪了歪头,才看见是昨晚上闹事的男人。
“娘的,唐大壮你挡我干嘛。我是来看看二位兄弟。”那男人推了推唐大壮却发现根本推不开。
“唐大壮让让让。”老章发了话。
唐大壮让开了一条缝,那男人见了老章,嬉皮笑脸起来,“哎哟,章铺长,二位兄弟还好吗?昨日不小心,害了两位兄弟了。哎哟,刘二山这是屁墩儿开花了。”说着笑了起来。
“梁大志,你别在这幸灾乐祸了。滚远远儿的。”老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哎呀,章铺长,你们铺长连续几个月产量都是倒数了,这,到时候城主追问起来,可怎么办呀。还是别嚣张了,说不定到时候求求我们,给你们匀匀呢。走。”梁大志笑了笑又瞬间变回了不屑阴狠的脸,啐了一口,离开了老章的铺子。
“屁,你们兵刀的质量比得上我们铺子吗?奴颜婢膝的家伙。”梁大志走了以后,刘二山向他啐了一口。
“别理他,开始干活。”老章摆摆手,“给刘二山搬去磨刀石那儿,陆宥今天开始磨刀。”
“好。”
陆宥把包裹藏在刘二山指的地方后,刘二山便开始教陆宥如何磨刀。
磨刀看似简单,确是一把成为一把好兵刀的最后步骤。刀、剑、枪、戟磨法有相通又有不同。磨刀者虽不会武功,却要将兵刀用法熟稔于心,何处开刃,何处钝击,何处抵挡;又何处光滑,又何处要粗糙,门门道道兵刀使用皆要考虑得当。有时候刀刃毫厘之间,便是决胜之地。
下手磨,看角度,手要稳,切忌浮躁,保持角度不变,每处刀刃要磨几十到上百下,已兵刀用处为准,一定要潜心静气。粗磨之后精磨,换上细腻的磨刀石,每处再磨上几十上百下,如此往复。
直到看不出粗磨精磨的痕迹,几乎看不到刀刃,而刀锋一割,却瞬间见血。一把好的兵刀,浑然天成。
刘二山又说,“其实细微观察,每个人的磨法最后都不尽相同,毕竟用力大小和角度每个人都有细微差别。看得多了,你就明白了。”
陆宥有些吃惊,毕竟看着刘二山如此吊儿郎当,磨刀却还有一手。“刘二山,你不错啊,真是刮目相看。”
“哎哟,你可别夸我了。都是我师父教得好,比起师父我可是差远了,他才是整个剑道城最好的磨刀匠,磨出的兵刀,啧,那叫一个光亮如镜。”刘二山居然还红了脸。
“师父?章铺长?”
“不,不是,之前的......”说到此处,刘二山顿了一下,“嗨呀,无所谓,快磨快磨,不然等会老章又催了。你可还得练。”
这几日,陆宥跟着刘二山练习磨刀,练得双手也满是血痕,不过已经慢慢习得上手了,磨出的兵刀也到了合格线。刘二山的伤势也好些了,老章也叫陆宥跟着刘二山参与到了磨刀匠的活计。
陆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慢慢他也能看出自己所磨兵刀的特点,能认出哪些兵刀是自己所磨。
老章铺子兵刀的产量也慢慢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