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衮衮诸公【特别篇】
书名:大象不哭 作者:小蒋 本章字数:6179字 发布时间:2023-05-01

【大象】(英琪)


南亚人与大象的渊源来源已久。这些极富灵性的大块头曾经为印度、缅甸、泰国等一干国度的人民浴血疆场、攻城略地。英吉利海峡为英伦三岛的人民挡住了太阳王路易十六和拿破仑三世的铁蹄,将战场上嘶鸣的大象看作印度人的英吉利海峡毫不为过。当初亚历山大即在印度的边境诸侯处受挫,正是印度藩王波拉斯所豢养的八十五头战象粉碎了他将整个亚洲踩在脚下的幻梦。


在综合考量经济、时间等各方面因素的情况下,训练一头大象最节约成本的方法是直接从野外捕捉适龄的大公象回来,然后用铁链锁住它们,让它们熟悉疼痛的滋味与火药硝烟的气息,经过与训象人短时间的磨合后便可以驱上战场了。这样的训练固然便捷,但如此培养出来的战象在战场上的发挥也是极不稳定的。它们是被疼痛和恐惧以及机械的训练反应驱使着冲向敌军,一旦目睹敌军来势汹汹、比训象人手中的铁钩更加可怕,权衡利弊之下便会折返回去,反将自家的队伍冲垮。


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经过许多年月,印度人和尼 泊尔人发掘出了最精炼、最成熟的驯象技艺。若干年后的蒋花宾并不是这一技艺的创始人。


即捉来一头刚刚断奶的乳象,任何事物再坚强,都有其年幼脆弱的时候。在大象最脆弱、最需要保护的年龄阶段,挑选一名年龄大、脾气尚可且有耐心的非战斗人员来担任乳象的象夫,用人的威严来代替母象的亲情呵护。象是动物界智力最高的成员之一,这导致了它们会狡猾地评估敌方实力从而决定要不要临阵脱逃,却也给予了它们权衡利弊、决定是否要服从主人的能力。经过二三十年的喂养与朝夕相处,步入壮年的大象建立起了与象夫深厚的感情——抑或说是极强的服从性——象夫免不了要采用暴力手段压制象的脾气秉性;出于对象夫死心塌地的服从性,即便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如此训练的大象也极少出现不顾命令、掉头逃跑的情况。


英琪这个名字是日后花宾所取,而它原来的祖籍在云雾缭绕的西高止山脉。这座位于泰国境内的巍峨高山被誉为亚洲最具代表性的野生王国。这里的大象相比于非洲、印度的亲戚,肩宽腿长,象征着智慧的额头也更加饱满突出,颜色也由普通的瓦灰色变为了更加精神的乌黑锃亮。因为没有自然生境中掠食者的威胁,大象的一生是长寿而幸福的。除非遭人类的毒手。


这个故事发源于一百五十年前的泰国。泰国迎来了她历史上最有威望的一位君主,然而生不逢时,恰好遇上了欧洲殖民 主义风潮的高峰。英国人的铁蹄一路自西向东杀来,他们傀儡了缅甸,肢解了印度,矛头直指泰国。惊恐万状的君王找到了一位愿意帮助他的盟友,时任美国第十五任总统的詹姆斯。詹姆斯正面对着一个新生政权所固有的一切麻烦,为了与老牌列强们分庭抗礼,也为了拯救那些仍于苦难中沉 沦的国家,他积极与亚洲文明进行接触。作为国王与总统友谊的证明,大约二十头大象通过轮船被送到了美洲大陆。


伟大的林肯先生与这些象在白宫前拍照。但接踵而至的战争很快将他们淹没于硝烟战火中。林肯不想破坏与国王的友谊,但他委婉得表示,适宜大象居住的地方此时都为叛军所掌握,他不能给可爱的大象们提供足够好的栖息地。他想过要拍卖他们,至少富人可以让大象衣食无忧,同时他也没有足够成熟的技艺训练这些象来为战争作出贡献。但一位名叫“齿”的驯兽师认为大象也许能在战争中起到作用,他承担起了训练大象的任务,且效果显著。


这些坚强的动物在伟大的南北战争中负上了荣光的勋章。它们于三月份的海滨行动中被组建成大象军团,撕毁铁路、推倒电线杆,破坏建筑物,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许多正值壮年的大象也在此一役中负伤挂彩,甚至葬送了生命,被战友埋葬在美国大平原那绿草如茵的土地上,成为继《飘》之后南北战争中又一页传奇而凄美的篇章。


为了缓解战争过后英美两国之间的关系,其中的一些象被作为礼品又赠给了母仪天下的维多利亚女王。财大气粗的大英帝国为每一只大象都配备了脾气温厚的象夫,直到幼小的英琪诞生到这个世界上,也不例外。在它年轻的岁月中,就被代代相承的象夫主人管教地服服贴贴,因为稍有违逆便会得不到食物。它曾经因饥饿而大发脾气,在象舍中用青春期的精力大搞破坏,结果换来不是主人的妥协,而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抽打。象夫还用其独有的一种铁钩:“象钩”,这种冰冷的刑具在训练过程中会一直抵在大象的耳根后面,犹如人被匕首抵住咽喉。只要大象稍微有一丝叛逆的念头,象夫就会在脑袋、耳朵和脖子等敏感的部位重重刺一下,一次次流血结痂,往复几次,脾气再倔强的大象也都不敢有叛逆心理了。


英琪从英伦三岛来到东亚的动物园,它的象夫主人换了一届又一届,但无一例外不是用象钩折磨着他。那些象夫也许不乏和善的人,但对他们来说训练大象只是一份工作。


英琪杀死那名象夫是个意外,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你没办法时时刻刻都完全控制住一头两吨重的动物,它可以在举手投足之间就杀死一个人。当那柄象钩又挥起,象夫漫不经心地用这血迹斑斑的凶器扎破了大象身上的一个脓包,英琪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苦痛折磨了,它发起了反击。也许它的本意并不是要杀死象夫——它使用的只是象与象打架时常用的招式,象鼻抡甩,象牙戳刺,张嘴噬咬,但人的生命就像一阵风,不经意间就吹过去了。


大象的反抗没能换来别人的重视和正确认知,它换了一届主人,换汤不换药,还是那样受苦。花宾非常爱小公象英琪,他认为这头象受尽折磨,遭受了千般非人的虐待,理应受到关怀备至。可崇尚武士道精神的日本有一句至理名言,“对上无限服从的人,对下必然无限残忍”。如果花宾真的把小公象当做一朵绽放的白莲花,那某些动物就要喊冤叫屈了。


那些好脾气的大块头是动物园里最常见的居民,这些水牛在大象面前就像犯错的小孩子一样战战兢兢。


园中牛的品种各式各样。有花宾最熟悉的大水牛,中原固有的生物,当地人赖以为生的耕犁工具,吃苦耐劳,体态庞大,步履稳健,憨厚敦实;有不常见的牦牛,来自雪域高原,一身高洁的白色长毛,从肩膀一直裹挟到腹部;还有花宾只在书中听说过的野牛——当白人尚未涉足富饶的美洲大陆时,印第安人曾与这种雄伟蓬勃的生物和平共处一万多年,在相依相存中熬过了严寒的冰河世纪,却在文明的曙光照耀下一道销声匿迹——白人对印第安人展开的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同样发生在野牛身上,数以万计的野牛被那些骑马的牛仔抱着取乐的心态赶到悬崖边,不知停顿的牛群坠崖而死,成堆的尸骸累积如山,过去悠然漫步在北美大地上的百万牛群已成斑驳泪影,惟余少数残存的个体还顽强得在夕阳下奔跑。这些经德国商人之手漂洋过海来到万牲园的幸运儿,每天都静悄悄地站在泥塘外,温顺地等待着其他动物洗浴完毕,再依此进入泥塘。


小公象日夜受到象钩的折磨,它就把无处宣泄的怒气发作了比自己小的动物身上——可悲的是,没有什么陆地哺乳动物能比大象更大了,它们全都不敢与大象争斗。牛群中最大的公牛,浑身遍及伤痕,小公象每每不顺心时,就拿它作为玩具来发泄。作为牛群中最大的,它的个头刚刚好,对小象来说总是要一个个头相仿的对手才能有些刺激感。象鼻抽打、象牙戳刺,都是家常便饭。


也许是上帝难得睁眼,才把花宾送过来。无论对大象还是对其他动物,花宾都是救星。


夜里,花宾抱着象鼻子睡去,英琪则少有的感到这个世界对自己居然还是有那么一点温柔、怜悯。


花宾私下答应英琪:“我的生理缺陷显著,因此我不会有子嗣,所谓父死子继的帝王魔咒不会在我身上应验。我也不会永远待在这里,我是要出去念书的。我不相信那些人,我走后,动物们就仰仗你照顾了。”


花宾可能是随口一句,英琪却牢记心间了。


【河马】


“你且观看河马。我造你也造它。它吃草与牛一样。它的气力在腰间,能力在肚腹的筋上。它摇动尾巴如香柏树。它大腿的筋互相联络。它的骨头好像铜管。它的肢体仿佛铁棍。它在神所造的物中为首。创造它的给它刀剑。诸山给它出食物,也是百兽游玩之处。它伏在莲叶之下,卧在芦苇隐密处和水洼子里。莲叶的阴凉遮蔽它。溪旁的柳树环绕它。河水泛滥,它不发战。就是约旦河的水涨到它口边,也是安然。在它防备的时候,谁能捉拿它。谁能牢笼它穿它的鼻子呢。”


若干年后的蒋花宾潜心阅读《圣经》时读到这段文字时,对河马的复杂情感一再变化。


在花宾到来前,河马的日子比起犀牛、水牛都是要滋润些的。因为它独特的亲水性,小公象并不能经常欺侮它。如果说大象是陆地的工程师,确保土地的肥沃,那么河马就是河流湖泊的工程师,保障水源的洁净和开放。它圆滚滚的身躯在水中行径,化死水为活水,绿色的水藻不能侵犯整个水域,总是有新鲜的水道被河马开辟出来。它上岸的地方经过河马蹄子的踩踏形成了斜坡,幼小的动物们可以在这里饮水也不用担心跌下河。


花宾到来后正是考虑到河马的这一作用,认为把它豢养在水里更好些,能保持水池的活力,河马自己也能活得更自由、更舒适些。


在生物学上,河马是猪的亲戚,因此,花宾对它比对犀牛更宠溺些。因为长时间吃不饱肚子,河马经常去园中的小树林去啃咬树木,拿柔软的树芯充饥,这不仅让它的肠胃饱受折磨,也让它的口腔健康堪忧。花宾买来人用的牙膏、牙粉,清洗它口中的致命武器——那几根硕大的锋利尖牙,又用薄荷和藿香挤出的绿色汁液减轻它口中的溃疡症状。河马没有大象那样的智商,它只知道谁对它好,它就把心交给谁。


寒冬过去,天气转温,路德维希邀请花宾来到水中 共泳,但花宾并不会游泳,只好面对着经过河马清理而变得清澈起来的池水而束手无策。


这时,那头肥胖臃肿的河马便把脑袋浮出水面,及时给予了花宾一个极好的平台去接近他的梦中情 人——花宾便揪着河马那对滑稽可爱的小耳朵,与路德维希一起站在河马的脊背上玩耍。河马的游泳技术也相当可爱——它最擅长用水中弹跳的方法前进,浑身包裹着脂肪的两吨重的躯壳在水里那样灵活,水溅到花宾的小腿上让他冷得打个寒战,开玩笑般有意把一捧水泼向路德维希,路德维希也毫不吝啬地回敬,两人玩得可叫开心。


河马看上去是可爱的、胖乎乎的动物,花宾不常强调它的威胁性。它被老教士从非洲土著手中买来时还是一只只有五个月大的青涩厚皮动物幼崽,教士夫人用每天一筐甜玉米的代价把它养大。它原先还有一位姐妹,因为吃了太多的土豆,一命归西。花宾训练它清除了园中水藻丛生的水渠和水池。


当初,路德维希初到园区,还是一位身份低微的门童,因为他清癯帅气的外貌得到了教士青睐,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不到一年的光景便上升到了园长贴身秘书的位置,其受宠信程度比如今的蒋花宾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那张人见人爱的脸蛋。花宾也沦陷于此,早激起他的欲壑难填。


现在的小河马不是当初青涩懵懂的崽子了,而是一头两千五百磅重的巨兽,它已步入青年了。可花宾却保证他不会伤人,因此路德维希才有恃无恐得与它一同洗澡沐浴,并亲手把水果喂到它嘴里,这是十分危险的举动。只要河马愿意,它随时能将路德维希帅气的面庞一口含进嘴里狠狠咬碎。


花宾不是不知道这点,他尝试想要让路德维希与他日益成熟的宠物保持距离,但他最终没能开这个口。


至于为什么没有及时制止路德维希这种玩火自焚的危险行为,其中缘由是蒋花宾羞于启齿的。即便二人的关系冷淡,颇有单相思的味道,路德维希姣好的面容依旧挑拨着蒋花宾的心弦。平日这种需求是得不到宣泄的。但是当路德维希沐浴游泳时,他会露出结实的两肩、厚实的胸膛与白皙的皮肤,一头金黄的秀发蒙上水雾的感觉,健硕的膀子和湿漉漉的脸颊,花宾感到自己就像个久旱逢甘霖的秧苗,被关了十几年的女囚,欲壑难填,不能自已。虽然他的欲求并不过分——只是想口嫌体正直得远远望两眼,晚上睡得更香甜些,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非分之想了。抱着这点私心,他没有劝阻路德维希停止这一危险行为。


日后他为此追悔莫及,也为此记住了“好 色是人最大的罪恶”这一刻骨铭心的教训。


【犀牛】


有人说犀牛是动物王国中最坚毅、最顽强的成员,能够若无其事地穿过荆棘丛而不感到疼痛。而因为感官上的迟钝、易受惊,在非洲发生过好几宗被汽鸣声惊吓到而奋力撞向火车头导致死亡的犀牛撞火车案件,更是加重了人们对犀牛的刻板印象——木讷,愚钝,凶蛮。


园中的犀牛是一头来自印度次大陆的独角犀牛。与其说它是不拘小节、粗蛮凶悍的壮汉,不如说是个心思缜密、易受外界影响的大男孩。犀牛表现出来的所谓攻击性本质上不过是对外界的极度敏感,在恐惧中做出的防卫性举动。尽管有两枚铲状的锋利獠牙藏在印度犀的嘴里作为秘密武器,但依然无法掩盖这种动物的精致。印度犀的嘴唇就像人的手指、大象的鼻子一样灵活轻巧,进食时决不像河马那样粗枝大叶一并咽下,而是用细腻的上下尖嘴唇轻轻夹住最细小的树枝,挑选出最柔软的叶子塞进嘴里。


它来自于西印度的一片干草地。那时它才刚刚刚满六岁,只有一吨多重,青涩懵懂,来到刚刚经历过大火的草原上去咀嚼象草。象草,顾名思义,包括大象在内的许多动物都喜爱这种植物。草原大火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高温使得象草中的糖分变成焦糖,就像小孩子喜欢吃甜食一样,犀牛格外青睐这样儿的草。


大火过后的土壤还存留着温暖的气息,象蹄踩在上面,暖意一直透到身体。它饱餐了一顿香甜的象草,躺在一片暖意中休憩,等它稍稍感觉到有异动的声响,象群已经把它团团包围了,每一头象的脊背上都背负着象轿、象鞍或棉凳。它在惊慌失措中失去了方向感,噘着嘴,用匕首一样的獠牙四处冲撞,在好几头象的身躯上留下刀切一样整齐的伤口——这些象都经过充分的训练,受伤了也不会后退,象背上的人从容不迫地丢下绳套、绞索和链子……


当它经受了几个月的颠簸与海风吹拂,摇摇晃晃晕晕乎乎从船舱的牢笼中走出,迎面看到的就是小公象壮硕如小山的身躯。它再度惊恐起来。犀牛的胆小和它随时随地地冲撞看上去好像自相矛盾,其实很好理解,正是因为这种胆小迫使它用暴力手段保护自己。它噘着嘴,露着獠牙,虚张声势得开始冲锋,希望眼前的小公象能退缩。


一条铁鞭子一样的象鼻不由分说抽在它的眼睑上,接着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推搡蹂 躏——大象硕大的脑袋像铁坨子一样顶住它的脸,把它顶得连连后退。犀牛的腿脚短小,跟不上大象的大踏步,它被顶得四肢朝天仰翻在地,晃动着鼻子上那枝独角、张嘴露着锐利的獠牙作负隅顽抗。


好像是嘲弄它一样,大象轻而易举把它又掀了过来,然后又一鼻子推倒。他有些恼怒,又想作抵抗,结果不是柔软的象鼻,而是两枝结实的象牙在它的肩胛上开了两个洞,把它疼得连连哀鸣起来。它竖起尾巴要逃,可已负伤的身躯不及正在兴头上的大象来得猛烈,很快又被象鼻子追上,拧着它的耳朵,把它又一次推倒。


后来,凡是英琪有不顺心、不如意的时候,如水池被搞脏,食物不对他胃口了,又被路德维希毒打了,英琪自然不敢同人类发脾气,犀牛就和水牛一道,成了小公象的沙包。


大象缜密的心思使得它们多半都有欺软怕硬的秉性。小公象肆意用象鼻和象牙凌 辱那些无辜的犀牛和水牛,欺侮老实的河马;而路德维希用象钩戳刺大象耳后的厚皮,它也只能哀吼着祈求垂怜,忍耐疼痛,不敢反抗。


当花宾骑着英琪来到水边,犀牛嗅到了人与象混合的气息——这让它忆起家乡那些骑象的猎人。它本就不是小公象的对手,象背上的花宾还手抓红围巾拍打它的脸颊使他分心,让它输得更加丢脸。


无论是人,还是大象,都对它一样歹毒。它已经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晚间,花宾携一篮子柑橘来看它,它正躺在兽笼的干草中养伤。起初,它以为又来了一位瘟神,它只是在大象的淫威下被迫服从花宾。直到花宾把英琪从它身边赶开,把甜玉米、柑橘和胡萝卜塞进它嘴里,偷偷把毛毯裁剪成手帕裹在它满是冻疮的蹄子上,把药膏抹到它肩胛的伤口上,它才明白花宾是截然不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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