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接近中午才轮到他二人做面。打米站的叶子明算得上李成贤和洪秀婚姻的半个介绍人,他们很热络地跟叶子明打着招呼。
在叶子明的整弄下,磨面粉,和面团,上机器做面条,晒干面条,切干面,用纸包好放进萝篼里……一系列的事情做完,时间已经到下午四点过。二人中午没有回家,就在隔壁的小卖部一人买了一个麻饼对付了一顿午饭。
等到洪秀收拾好麦麸,李成贤便又挑着满满一挑面条同洪秀一起告辞叶子明离开打米站。
大约半个小时,回到李家沟家中。洪秀一边从李明义老爷子手里接过照看小李三的事情,一边自去将面条收在柜里。
李成贤却闲不住,见时间还早,便又挑粪水去山坡上将苞谷苗子浇灌了。
这日是个周五,上学的杨林和李桥李星也回到家中。天麻麻黑之时,洪秀杨枝杨林等人在灶屋烧火做饭摆龙门阵,见李成贤挑粪回来了,洪秀对他说道:“聋子,水缸里没水了,明天早上都不够了。”
“没水了嘛我去担嘛。”李成贤便放好粪桶去取水桶。
洪秀见天已经快黑了,叮嘱说:“天马上黑了,先担一挑回来吃着,明天再说。”
“要担就担满!我懒得天道地道地跑!”李成贤边说边出去了。
“日嘛的!狗日不识好心的东西!”洪秀指着李成贤的背影低声笑骂道。
杨枝冲洪秀笑道:“三爸还真是有力气。”
洪秀说道:“他有力气哟!你看嘛,今天做面,一挑麦子从屋头挑到打米站,四五里地,就歇了一回。下午又把满满一挑面回来。中午就吃了一个饼。回来的时候,我让他拿个苹果吃,没吃!又去担粪灌苞谷,估计也担了十几挑。这会儿又去担水!狗日的,确实有力气!”
杨枝说道:“打米站那么远,打米磨面的担那么多,还是累人。”杨枝有点心疼李成贤。
“累人呀!”洪秀说道,“每次都是满满一挑地担,一百多斤呀,走四五里地,汗水就跟洗脸一样!我就想着看啥时候买一个打米机。活路又忙,打米打面面担那么远,还是累人呀。”女儿的话正说到洪秀的心里去了,她也心疼自己的男人哩。
杨枝说道:“就是呀!活路忙完了以为要休息了呢,还发现没得水吃了,又得去担水。我们这个水缸,要跑七八趟呢!”
洪秀怔怔的不吭声了。女儿说的这两件事,一个是打米做面,一个是挑水,都说到了她的心里。
虽然打米站隔的有点远,挑粮食过去有些累人,但毕竟去的次数少,一年也就七八次,况且这么多年下来,隔得较远的庄稼人每家每户都是如此,洪秀虽然觉得李成贤有点辛苦,其他倒也并不觉得什么。
但是说到挑水的事情,洪秀便实实在在觉得李成贤十分的辛苦劳累了。
他们家一天的用水量是很巨大的。家里养了四条猪,每天得煮猪潲;热天到了,洪秀每天都要洗一大家子的衣服;每天一日三餐做饭,晚上还得冲凉洗澡等等,都要用水。家里的水缸虽然很大,能装七八挑水,然而一到热天,满满一大水缸水一天便见了底。
因此李成贤几乎天天都要挑着一双大铁桶去外面的古井挑水。洪秀看在眼里,心里着实为李成贤每天辛苦劳动之余还要来来回回挑水感到不忍。
另有一则,也是洪秀担心的。他们家这边的古井虽然不是很远,就在马路外边的干田底下,但有一段路有点陡,还是田坎小路,挑水来来回回得非常小意,否则被水沾湿的路边是很滑溜的,稍不注意就容易打滑摔倒。
李家沟许多村民的古井离得近,挑水吃水相对方便,有些人家户甚至还装了压水井,提水用水就更方便了。如果古井远的,许多人家户更安装了潜水泵等抽水机,直接将古井里的水抽到家里的水缸里,一点不费事。
洪秀的弟媳吴连娇家里边不但早已买了打米机和磨面机,而且还在古井安装了抽水机,用水十分方便。
因此抽水机也是洪秀一直在考虑要买的。只是这一两年,又要还债,杨林又要上学,如今又添了小李三,处处都要花钱,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家庭,除了李成贤偶尔打些零工之外,没有什么生财之道,家里本来便不宽裕。因了这些缘故,这些事情洪秀便一直压在心底。有时偶尔跟李成贤提一嘴,李成贤也会说“有手有脚吔,花钱买那些东西干啥子”。
听了女儿的话,洪秀沉默了片刻,嘴硬说道:“我之前说买一个抽水机,狗日的不干哒,他狗日力气大就让他狗日去挑!”
正在烧火的杨林这时也阴阳怪气地说道:“三爸呢,跟外公说的一样,就会塟笨(贬义,下力气),担水这个事情虽然有点累,但对他来说那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洪秀和杨枝同时瞪他一眼,洪秀骂道:“没眼色的东西!”
见挑了两挑水的李成贤已有很久没回来,洪秀十分纳闷,正要出门去看,忽听侄儿李桥在外面使劲喊“大妈”。
“哎!”洪秀心头一跳,连忙出门,借着灶屋昏沉的灯光一看,只见地坝上,侄儿李桥一手歪提着两个水桶,一手扶着浑身湿漉漉的李成贤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咋回事?绊倒了?!”洪秀心头一沉,连忙扶过李成贤。
“一个个在屋头搞啥子?!喊半天都不得应!”李成贤沉着脸数落道。
“老子在做饭哒!绊到哪里没得?”洪秀嘴硬说道。
“妈买批,闯到他妈的鬼了!溜了一下,把老子腰杆闪了!”李成贤咬着牙说道。
洪秀见他说话自然中气很足,料想没什么大碍,接过李桥手里水桶,连连跟李桥道谢。和杨枝一起把李成贤扶到了堂屋。杨林皱着眉,问明李桥哥位置,摸黑把扁担捡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