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心置腹
阿萝知道公孙洵有意借高慕雪接触南陈皇室,本以为公孙洵的下一道命令是制造与高慕雪的偶遇,可等了将近十日,公孙洵却丝毫没有再见高慕雪的打算。
这一日,阿萝有些急切地来到公孙洵面前,“公子,高慕雪不日便要回宫了,她此次出来只是暂居六皇子高岐府中,可堂堂南陈公主,还未及笄,不管如何受宠也不能久居宫外。”
“哦?既如此,那时间也便差不多了。”公孙洵自然知道阿萝在急什么,可他接下来要吩咐阿萝做的却不是“偶遇”高慕雪,而是另一件足以震动郢都城的大事。
“公子,我们已经查到今日高慕雪会到郢都最大的酒楼东篱居用膳,我们要不要……”阿萝话未说完便被公孙洵打断,公孙洵摆摆手,浅浅一笑,“不必寻着她的脚步,她会自己来找我们的。”
公孙洵的话听得阿萝一头雾水,当日公孙洵所为确实足以引起高慕雪的注意,可他未留姓名,又未留住所,即便对方是南陈公主想要在茫茫郢都城内寻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又谈何容易。
公孙洵见阿萝蹙着眉,不禁有些好笑,阿萝虽然聪慧,可眼光却始终不够长远,“近几日我在郢都四处闲逛,倒是发现个好地方,可供本公子在此建府。”
“建府?”阿萝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她本以为公孙洵来此不过就是为了查清当年旧事,便是当真有所仇怨,有幽冥为其实施暗杀行动也便是了,至于这位养尊处优的洵亲王定然是不会在南陈逗留太久的,可眼下他却要在郢都建府!这信号似乎预示着阿萝的猜测并不准确。
“公子是打算在郢都长住?”阿萝还是有些不敢确定。
“怎么?不行吗?”公孙洵觑着眼看向阿萝反问道。
“自然不是,只是阿萝担心公子的身份若在南陈暴露恐有危险。”不知为何,阿萝忽然在公孙洵的眼中看到一种侵略者才会有的兴奋。有那么一瞬,阿萝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畏惧,眼前的公孙洵似乎与她初见时又不同了,这个男人的心思太过诡谲,让人难以琢磨。
“阿萝,你坐。”公孙洵眼神示意阿萝坐在自己对面,与公孙洵相处的这段时日,阿萝与这位主子也建立一定的情谊,尽管大家都恭敬地称他公子或是主子,可公孙洵对跟随他的这些人却从没有半点轻视怠慢,他待他们如同挚友一般。公孙洵虽贵为亲王,可与那个素来不苟言笑的陆愆相比的确更多了几分温度。
阿萝依言坐在公孙洵对面,本以为公孙洵是要对自己嘱咐些什么,可他却只是低头啜了口茶,热气自茶盏中袅袅而起,透过氤氲的热气,公孙洵那低垂的眉眼更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神秘之感。
阿萝见公孙洵并不说话,便只静静坐着,等待下文。
“好茶。”公孙洵满意地放下手中茶盏,抬眼看向阿萝,言语清浅地说了句:“把你心中的疑问一并都问了吧。”
“我心中的的疑问?”作为幽冥顶级的杀手细作,阿萝从来就只知道服从命令,即便心中有所疑问也断然不能宣之于口,这是规矩,也是作为杀手保全性命所必须记得之事,阿萝从不知道自己还能对主子提出心中疑问。
公孙洵见阿萝迟迟不敢言语,便顾自开口道:“你们接到的命令是什么?保护我的性命,还是听从我的吩咐?”
“这两者并不冲突。”阿萝从陆愆那里得到的命令确实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公孙洵安然无虞,可她觉得这与听从公孙洵命令行事并不矛盾。
“看来是保我性命!”公孙洵浅浅一笑,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我猜你此刻心中定然在想,这个麻烦的洵亲王难道不应该尽快查清当年之事早些返回北齐吗?为何又要建府?”
阿萝有些尴尬的垂下头,不得不承认公孙洵所言正是她心中所想。
公孙洵见阿萝并不否认,心中倒也甚感欣慰,至少这足以证明阿萝对他确是坦诚相待,没有半分阿谀虚妄。“我最初离开北齐时确实只想查清父亲的真正死因还有母亲到底曾经历过什么,以至于一生都活在悔恨中无法自拔,可这一路走来,我想做的却不仅仅只是这些了!”
阿萝看到公孙洵的双眸由悲伤变为困惑,再由困惑变为坚定,“那公子如今想做什么?”阿萝忍不住开口问道,却忽然好像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该问的而立即住了口。
“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小心谨慎,我信你,凡能对你说的自会告知于你,我可不像那个罗衍,整日黑着脸,没有半点意思。”公孙洵的调侃让阿萝渐渐放松下来,公孙洵继续说道:“这一路走来,我遇到了曾钧和童颜,他们不坏,却差点要了我的命,遇到了者华和若若,他们无罪却差点断送一生,遇到了你,你虽风华绝代武功盖世,这一生却也算不上圆满,我还看到了许许多多眼中早已没了光的百姓,他们活着似乎只是为了等待死亡的到来,这人世本不该如此,我自由受阿允兄长教导,儿时便总听他说想要看到陈国一统天下的那一天,我曾以为那是兄长的一番凌云壮志,可如今再想,似他那样的纯良之人又岂会为了一己私欲而想要挑动战火,他之所以想要看到天下归一的那天,也不过是想这世间的百姓都能好好活着而已。唯有各国归一,战火才能真正止息,否则百姓便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
公孙洵的神色略有几分激动,正如阿萝此刻的心情。阿萝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岁比自己还小的洵亲王心中竟有如此抱负,他说的没错,诸国若真得一统,他们这些活在黑暗里的人才能真正得见光明。
“所以公子想留在郢都是为了搅弄南陈风云。”阿萝已隐隐猜到公孙洵的目的。
公孙洵点点头,“我知道以我如今的力量能走到哪一步尚不可知,可想要知道当年真相也必得介入南陈皇室,反正也是要做的,不如就顺便动动南陈根基,即便是蚍蜉撼树,哪怕只有一点用处也不枉阿允兄长多年的疼爱和教导,更何况自进入南陈以来,我见这南陈内里早已乱象横生,这般外强中干的国家,说不定还当真能被我这蚍蜉动上三分。”
“公子心智无双,定能成事。”阿萝起身,深深一拜,这一拜出自本心。
“可问题来了!”公孙洵看向阿萝的眼神忽然多了几分狡黠。
“什么问题?”阿萝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这家伙好像再给自己下套。
“阿萝是打算听上面之令保我性命,还是听我之令助我行事?”公孙洵起身逼近阿萝,阿罗本能地退后一步,答道:“这两者并不冲突。”
“不!你只能二选其一,我的性命或者我的命令。若你选择我的性命,那眼下你便可以离开了!”公孙洵俯视着阿萝,一种说不清的威压让阿萝本能地想要逃避公孙洵的眼神。
这一刻,阿萝自心中暗暗叫苦,这哪是让她选择,分明就是强逼自己只能听他命令。阿萝又向后退了两步,单膝跪地,无奈且恭敬地答道:“阿萝愿遵殿下之命。”
“就知道我们阿萝最明事理,不过既然你今日已做了选择,那么即便日后我所下之令会危急我的安全,你也必得遵令而为。”
“可是……”阿萝有些犹疑,毕竟无论是出于主上之命还是她自己的内心,她都不愿公孙洵有事。
“无需担心,这只是一种假设,本公子当然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险境,只是若真有那一日,我希望你能坚定地助我!”公孙洵眼中的真诚和坚定让阿萝无法拒绝,她点头应下,这一次的许诺,确系出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