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商讨一阵,依旧一筹莫展,眼见天色暗尽,均想这白天都走不出去,晚上只怕更难,这下可真要在此过夜了。
忽然蓉儿一指前方,惊呼道:“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冷凌秋询声望去,只见前方一盏灯火,飘飘荡荡,忽明忽暗,奇道:“这密林之中,白天连阳光也难透射进来,怎会出现灯火?”
蓉儿道:“莫非是有人在给我们指引方向?”
凌如烟冷冷道:“说不定前方是处陷阱,故意引我们前往也未可知。”
冷凌秋突现坦荡之色,心道:既然走不出这密林,在这白白耗费时光,不如闯上一闯,便是陷阱,也得瞧个明白。他心意已定,便对凌如烟道:“凌姑娘,现在天已黑尽,我们在此地也无计可施,既然前方有灯火引路,不如去瞧上一瞧,总比在这一筹莫展强上许多。”
凌如烟听他所言在理,也不反对,随他一同向那光亮处行去,只是那灯火飘忽,看近实远,几人急行里许,在这树林之中曲折前行良久,始终不得近前,走得精疲力尽之时,前方灯火突然一暗,瞬间消失不见,几人没了目标,又摸不清方位,只得歇下来站着调匀呼吸,稍歇片刻。
蓉儿走的口干舌燥,而水袋已然空空,喉咙冒烟之时,忽见前方黑影绰绰,上前一看,却是一株矮树,那树上沉甸甸的挂满果实,只是天色暗尽,不能分辨是何种水果,连忙拿出火石,捡起一段枯枝当着火把,凑近一看,只见那果树枝上倒刺密布,叶如锯齿,果实有鸡蛋大小,青中带红,看上去着实诱人,顿时喜道:“公子快来,这里有果子解渴。”说完便伸手摘了几颗,给冷凌秋和凌如烟分食。
凌如烟此时也是口渴难耐,见猎心喜,正要往口中送,突然被冷凌秋一把拦下,道:“这果子不能吃。”
蓉儿已经咬了一口,还未下肚,听他说这果子不能吃,赶紧吐了出来,口中“呸,呸”不停。
冷凌秋见蓉儿动作模样形孩童,甚是可爱,顿时笑道:“你尝过味儿了,这果子可是酸中带甜,口味甚是不错?”
蓉儿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是酸酸甜甜的,莫非你认得这果子么?”
冷凌秋举起手中果子道:“这果子我从医书上见过,名叫‘红刺柠’,成熟后有清热解暑之效,本是好东西。”
蓉儿道:“既是好东西,那为何不能吃?”
冷凌秋又道:“只因它现在并未成熟,你看这上面还多是青涩之态,这果子未熟之时,乃是毒物,吃了之后轻则出现幻觉,重则人事不省,到时只怕更走不出这林子了。”
凌如烟此时方才明白,原来此地果然是陷阱无疑,转来转去其实还在阵中,只因那布阵之人不知他三人是敌是友,不敢贸然动手,这才出现灯火引人来此,之前东绕西绕,便是想让人耗尽体力,若是自己吃了果子,身上中毒,那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好将三人擒住。
蓉儿听他说完,顿时坐地不起,道:“这些人真坏,花花肠子那么多,说不定还有其他陷阱等着我们,也不知还有多远,我是走不动了。”
冷凌秋笑道:“这也不怪别人,说不定只是人家职责所在,不敢掉以轻心,再说,也是我们先闯人家地盘。”
要知此地真如图中所画,那便是惠宗藏身之处,惠宗是何人?那可是前朝九五之尊,他落脚之地,岂能让人轻轻松松便进来?别说身边有高人相助,布下这奇门之阵,便是突然出现一队兵士设卡拦路,也在情理之中。
这时只听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小子能识得这‘红刺柠’,倒是有些眼力,不知贸然闯进老夫清静之地,意欲为何?”
冷凌秋听那声音苍劲有力,心道:正主儿总算来,不然还不知在这林子徘徊多久,只是不知此人是敌是友,更不能让他知晓自己此行目的,便对凌如烟眨眨眼,见她点头会意,便朗声道:“前辈勿怪,晚辈乃是一名行脚大夫,来山中寻药,不经意在林中迷了路,错过宿头,还请前辈指条明路。”
那老者听他说完,顿时哈哈大笑道:“小子细皮嫩肉,一无药铲,二无药篓,带着两个女娃娃来这山中晃悠,还敢自称大夫?你当老夫眼瞎么?”
蓉儿见他不信,还藏在暗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叫嚷道:“嘿,你这老家伙,人家不过年纪轻点,长的俊俏好看一点,便不能是大夫了么?难道非要七老八十留个大白胡子,才能是大夫?”
冷凌秋见蓉儿口快,生怕惹恼了那人,忙招呼道:“蓉儿,不得无礼。”蓉儿见他发话,哼了一声,袖子一甩,又在地上坐下。
虽知那老者既不现身,也不恼怒,声音不疾不徐,不带任何感情的道:“小丫头,牙尖嘴利,老夫非是无情之人,你若所言非虚,老夫自当领你出来,但若要敢欺骗老夫,只怕今生你三人再也走不出这林子。接好了。”
话音刚落,听的劲风突起,冷凌秋只见面前一道黑影飘过,他虽无内力,但眼疾手快,一把接过,却是一道细线,看那材质,倒和渔网差不多,那细线连在暗影之中,也不知还有多远,只听那老者又道:“你既然自称大夫,想必悬丝症脉也是会的,那便请你瞧瞧,老夫这脉象可有何不同?”
所谓悬丝症脉,便是那时男女授受不亲,若有未出阁的女儿家生了疾病,但又不好见大夫,就把丝线的一头搭在女患者的手腕上,另一头则由大夫掌握,大夫必须凭借着从悬丝传来的手感猜测、感觉脉象,诊断疾病,也是考验大夫本事的一种手段。
蓉儿听他刁难,心中有气,但又怕冷凌秋责骂,低声嘟囔道:“你一个老人家,又不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也好意思搞这个?”
冷凌秋却不以为然,这悬丝症脉本就是大夫的基本功课,若是这点考验也通不过,哪里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玄香谷出来的人,便右手将线拉直,左手中指在线上一搭,只觉那人脉象平稳有力,但稳健中又有一丝滞涩,轻取不应,重按始得,便脱口道:“前辈脉沉而有力,多为里实,邪实内郁,正气尚盛,邪正相争于里,致气滞血阻,故脉沉而有力,由此可见于气滞、血瘀病症。以此推论,前辈应是早年间受过内伤,伤在手太阴肺经‘门云’‘天府’之中,经过这些年的调养,虽然基本痊愈,但由此落下病根,在阴雨天气,阳气不胜,阴虚充盈必然肩甲疼痛,不知是也不是?”
那老者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便连症状起因也一并儿说个干净清楚,不仅心中惊异: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对人体经络如数家珍,不光探出病症,便连伤痛位置也指的清楚明白,他自称大夫,方知刚才没有说谎。
他那知晓冷凌秋大穴被锁,经脉被封是何等苦恼,在玄香谷刻苦用功不提,便连日常出行之时,脑中无时不刻不在默记脉行周天变化,不光是奇经八脉、十二正经这些显脉烂熟于心,便连《玄阴九针》所记隐脉,也早已了如指掌,只为了有朝一日,可解开经脉被封之苦。
冷凌秋一口气说完,只听那暗中“咦”了一声,随即亮起一盏光亮,正是之前消失的灯火,听那老者道:“小子有些本事,暂且信你,尔等若真是错过宿头,暂住一晚也是无妨,只是待会儿不可乱走,若是坏了规矩,可别怪我翻脸无情。”说完,只见那灯火一飘一荡,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