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我先避一避,实在不行,我便强行施展幻境移形,助你逃脱……希望当中那位,也发现不了我的存在啦。”
二郎也知情形已晚,无法明面相助,而其本身暴露于外,便是最大的危险,遂自行回归了红线。
迅速冷静后,稍想一瞬,自己面对的最坏结果,应该是被陶兄拿下,发泄一口恶气。
难道,城隍爷会无视自己这样一个同族的“俊杰”吗?
须知,修炼鬼物殷一统都能威震五郡,号令堡长,那自己为何要畏惧一个城隍爷?
坦然待之便是。
的确如此,自己为何惧怕呢?
早已今非昔比了啊!
“何人在此大开杀戒!还不快快上前认罪伏法!”
丁贵才检查了身体内外,确信仪表无瑕,衣饰整洁,面上也恢复了镇定模样,便听见一声呼喝陡起,犹如炸雷。
虽知众人已飞至头顶,但如此召见的方式,实在意外。
而喊话的声音,却很熟悉,正是陶文奕所发。
想不到一个温润公子,也能道出如此威严话语。
下一瞬,丁贵便跃出密林,飞到半空,正停于众人当面。
一时对面惊诧声响频频发出,不乏交头接耳举动,在漆黑夜空中,俱皆清晰可辨。
不过,还属陶文奕与后排的黑皮大王最为惊鄂,不知他们正在作何感想。
但只须观此反应,丁贵却瞬间释然——
他们此行的目标,必不是自己。
“陶兄,咱们又见面了。”
他故作大方道,似昨夜的过节不曾发生过。
心中却紧张,若对方不领情,那同样难了。
“杜……兄,怎会……是你?”
不料,陶文奕仍处于惊诧中,只结巴道。
似不知如何相处,反应稍钝……当是顾忌誓言之故吧。
但很快,似有了应对之法,马上上前一步,热情引荐道:
“杜兄,既然天公作美,那在下可得好好引荐一回。这位便是在下和你提及的勃宁城城隍大人,蒋大人,还不快快上前拜见。”
果然是其蒋大哥,蒋城隍。
丁贵霎时想起替小豆子出头,拜见霍城隍霍老头的场面,当时因礼数不周,还被厉声喝斥过。
遂,只犹豫一瞬,便依言拜倒空中!
虽稍有难度,但也能瞬间完成——
双膝屈并,双掌虚撑,脑袋低伏,完全一个标准的磕头动作!
感觉拜姿已成,口中才恭敬道:
“小人杜……大郎,拜见蒋大人。”
其声洪亮,响彻漆黑虚空!
可是,见礼半天,却无回应。
抬头稍看,却见三张错鄂面孔,吃惊俯视!
至于后排,更是讥笑有声,难逃聪耳。
这……必是自己会错意了!
何须跪拜!
谁又当得起现在的自己跪拜!
殷一统再如何求饶,不也没有弯过膝盖吗!
真该死!
一时心中十分后悔,屈辱感也填满脑洞,竟生出一股杀人灭口的冲动!
这里,谁也别想逃掉!
可是,这一切又如何怨得别人……
“杜公子,果然好本事!何须多礼,快快请起。既然你与文奕是老相识,便也算是下官的朋友,无须见外”
这时,一个和蔼声音道,却中气十足,话音洪亮。
当是年纪不小,相貌年轻。
听其话意,分明有淡化尴尬的心意。
还算他……是位好城隍。
丁贵的确尴尬,但不是羞赧,而是自怨自艾。
再直起身子时,只余嘴角些许笑意。
他只拱拱手,没有再出声“讨好”。
“咳……杜兄,这位乃断水仙子。别看她是一介女流,实则比起在下,也不遑多让呢。”
倒是陶文奕机警地打起圆场。
先是伸手指向唯一的兽人女鬼,然后又指过来道:
“断水仙子,这位是在下新结识的好友杜兄。你若有修炼难题,也可与他多多探讨。”
断水仙子听罢,只轻哼一声,猫脸上似有轻蔑笑意,终是没道出一字。
倒是其胸前两只巨型木瓜,在含蓄直立下,同样有所收敛。
而其一袭白裙附于如此粗壮之躯,实在违和,却颇具喜感。
不过,丁贵霎时明白,这位仙子果然徒有其名。
陶文奕作为介绍人,当是自谦,也就是说断水仙子的实力,应该还比不上他,更比不了自己。
想通这些,心中越发悲哀,遂也只拱手示意,不再主动开口,更不愿多看“后排的类似黑皮大王等有过照面的兽人鬼”一眼。
稍滞两息,似觉气氛不对,陶文奕又道:
“杜兄,林下的恶臭,不是你的作为吧?蒋大人当面,你只要具实以禀便好,无须顾忌其他!”
不就是想问三具尸体,是不是为自己所害吗?
居然这般委婉,却又暗示地明显,要帮自己洗脱干系。
可是,自己偏喜欢直白说话,要不哪会出现先前丑态……
“陶兄,我的事情早已对你言明,自然不会滥杀无辜。我才过来时,他们便已横尸林下。至于凶手,我同样错过,不知是何人所为。若陶兄不信,尽管亲自勘验便是。”
丁贵不卑不亢道,事实便如此。
不料,蒋城隍忽然开口:
“既然并非杜公子所为,那就暂时寄尸于此吧。一切当以要事为重,本官会着人回头再来处置。不知杜公子,现下可有空闲,愿意随下官同行吗?”
这番邀请之语,有明显的示好之意。
“这……”
可丁贵颇多不愿。
一时间,不敢多看蒋城隍的方阔面容,又根本揣测不出其口中“同行”何意,只好望向陶兄。
陶文奕似一点也不惊讶,只微微颔首。
但丁贵仍未开腔。
因为自己的性子便是如此,不愿和不相熟的鬼物掺搅,尤其是上位者。
而且经方才的遭糕拜见一事,心有芥蒂,实在无颜相处。
陶文奕却不解,忙欣喜劝道:
“杜兄,蒋大人最喜欢结交有识之士。如此盛情相邀,尚属首次,必是对你颇多欣赏,你可真幸运啊。”
幸运吗?
莫不是为磕头所感动?
越是如此,越令人如鲠在喉。
同样,心中的疑心再起。
只怕其口中的要事,也是了不得的大事,否则,何须城隍亲临?
而自己牵扯其中,只怕一时半会也脱不了身,那搭救月儿……
“蒋大人,很抱歉,小人另有要事在身,不能同行……对了,陶兄是知道的,我无法半途而废!若不嫌碍事,或待我完成……仇誓,再来赔罪,如何?”
“哦,文奕,是这样吗?”
蒋大人霎时失望,眉头已拧。
“的确……如此,并无虚言。杜兄和我提过,他正在完成一个生死之誓,无法分身。要不,我早向你举荐了……蒋大人,要不你等先行,我随后便来?”
陶文奕虽不解,却肯配合。
只不知,他留下来做甚!
“如此也罢,我们走!”
蒋大人高声道,已满脸威严。
说完,便干脆飞离,不多看半眼!
断水仙子一瞬跟上,同样,没有看过来一眼。
而其余兽人鬼及鬼将,迅速跟上,再成浩浩荡荡之势。
总算都离开了!
丁贵自知,又得罪了一位城隍爷,但心中却欢喜。
望着陶文奕俊逸面容,似亲近许多,竟连先前的芥蒂,也消淡不少。
也是,陶兄不仅谨守誓言,还竭力维护自己,可见其为人着实不错。而先前,其虽生贪念给自己下毒,但那是冲着韩琦的五灵侵心术而去,两人早前又似有过节……所以,其人品不可片面否定。另外,对方可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他若笑话自己的拜见丑事,其自身也会脸上无光吧……
心理稍有平衡,遂主动道:
“陶兄,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陶文奕便转过头,不满道:
“杜兄,蒋大哥可是很少邀请外人相助,如今也是看在你我相熟的份上,他才好意邀请。你岂能拒其美意?实在不智啊!”
想不到,他还对此颇为在意。
相助?相助什么?
“陶兄,你不会忘了我的仇誓吧?再说,他是你的蒋大哥,却与我无关。他的话,我岂敢轻信?”
“哼,你可真是……”
姓陶的似没想到这一层,稍止片刻,才叹道:
“在下与你虽有误会,但见你行事还算有点分寸,昨夜也不曾下重手,所以方才,才对你颇多维护。若你仍疑心不断,那也不值在下好意结交了……罢了,这次相遇,便算还了你的留手之情,今后你我便互不相欠,告辞!”
说罢,他就要起身飞离。
“陶文奕,何必如此作态?”
这番话,倒颇令自己脸红,只好喝住。
姓陶的当然不是成心飞离,立马止住。
“杜兄,何意?”
对方如此用心结交,自己再藏着掖着,便显得十分小家子气,遂只沉声道:
“我的确见识短浅,生前只顾潜修,对……礼数也知之不多,才致方才……那点丑态不提也罢。但好意恶意,我岂能一无所知?观你们此行匆匆,阵势浩大,必有难事。而城隍相邀,我本该受宠若惊,若是平时必然相随,但现在自身事情不顺,心中不靖,跟着凑什么热闹?不说能不能稍尽绵薄之力,就说因此担搁下来,我的仇誓如何化解?若这是好意,给到陶兄,你愿意接受吗?”
这些理由,其实,全凭猜测,并不准确,但真正的理由,又不能道出。
“哈哈哈……”
陶文奕听罢,立时爽朗大笑,然后宽慰道:
“想不到杜兄有如此多的顾忌,倒是在下疏忽了。方才之事,你何须放在心上。须知各个尘世规矩不一,在礼数上,自然有所区别。蒋大哥身居高位,所见不知凡几,定然不会就此看轻了杜兄,这点在下必敢担保。而你的仇誓,难道林下三尸还不是么?”
这话中听!心中终于好受不少。
“多谢陶兄开释……不过,他们自然不是,我所说的可没半点虚言,你若不信,不妨下去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