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镜湖

  “再过几日，我爷爷就来要你的命！”这绝不是一句很好笑的话，但薛那笙脸上浮上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又说，“但他正在闭关，绝不会出来的，就算他看着我被人杀害，也不会出来。否则，他便会走火入魔而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何不趁此良机逃走？”

  萧焕微微一怔：“我们？”薛那笙粲然一笑：“就是我们，我送你离开。”

  万花谷外。

  萧焕望着蓝蓝的天，长吁了口气，直有种恍若重生的感觉。薛那笙也吁了口气：“好险啊，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萧焕望着她那姣好的面颊，心里不自禁地涌起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叫做感动。

  过得许久，薛那笙柔声道：“焕哥，山高路远，你一定要保重啊！”

  “我会的，我……我走了！”萧焕猛地转过身，快步朝远方奔去。

  奔出老远，他回过头，只见薛那笙的倩影已在远处缩成了一个小黑点，他的眼睛不自禁地湿润了

  湿润眼睛的水是泪水，而泪水是听不见的，但萧焕却听见了水流的声音，那是湖水。

  无边的碧波就在身前不远处，湖面水平如镜。

  萧焕突地心头一跳：“莫非这便是镜湖？那……碧落岛呢？”他赶忙凝目远眺，但见湖心果然有一座小岛。

  岛上树木苍翠，百花盛开，小桥流水，屋舍俨然。小岛的四周笼罩着一抹淡淡的烟云，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这严冬之季，岛上居然还花花草草的，果然是座仙岛！”萧焕心念一动，便朝湖边走去。刚走出几步，便听一个苍老而冰冷的声音响起：“小鬼，原来你是碧落岛的人！”

  萧焕悚然回身，蓦觉眼前一花，身前多了两个人，赫然是“毒手神鹰”薛荒原和他的孙女薛那笙。萧焕心头剧震，暗叫一声“这下完蛋啦！”

  就在这时，薛那笙叫道：“焕哥，你别傻站着了，快跑呀，逃命呀！”

  薛荒原怒道：“笙儿，你吃我的、喝我的，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你就会吓唬人！”薛那笙笑了，“你我之间有血缘关系，砸断骨头还连着筋哩，你不会的！”

  薛荒原哼了一声，随即双目如电般瞪视着萧焕，嘿嘿一笑：“小子，别以为逃到这里，我就不敢杀你。就算龙飞天知道了，此刻他也救不了你！”

  萧焕淡然道：“我不认识龙飞天。”薛荒原一声冷哼：“难道你不是碧落岛的人？”萧焕道：“不是。”

  薛荒原桀桀一笑：“你偏不了我。如果你师父不是龙飞天，世上又有谁能传授你如此高明的武功？”

  萧焕讪讪一笑：“别开玩笑了，我的武功很一般。”薛荒原道：“谁跟你开玩笑，你的功夫很棒！”萧焕道：“是吗？”薛荒原道：“那是当然。”

  萧焕施施然踱上两步，昂然道：“世上武功高强之士多不胜数，只是你没见过罢了。你还年轻，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什么都明白了。”

  薛荒原吼道：“我什么都明白，我活了这一大把岁数，难道活在了狗身上？”

  萧焕沉吟道：“这不好说，你明白我是谁吗？”薛荒原摇摇头。萧焕傲然道：“你真是孤陋寡闻，我就是……先父就是听雪楼主萧靖。”

  薛荒原眉头一蹙：“萧靖？”萧焕道：“不错。”薛荒原又摇摇头：“没听说过，一个无名小辈，一个小人物，想必此人的武功绝高不到哪里去！”

  萧焕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须知，萧靖武功高强，名头更是威震大江南北。江湖之中，凡是长耳朵的，就绝无一人不知道听雪楼的。而薛荒原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怎能令萧焕不感到惊诧莫名？

  薛荒原忽然笑了：“说句心里话，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杀你。不过，为了我的毒手功夫，我也只能把你……”

  萧焕心头来气，冷冷地道：“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要杀就爽快点，老子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薛荒原万料不到他此时居然还如此硬气，不禁一怔，继而哈哈一笑：“你行！”

 “少废话！”萧焕叫道，“你不杀我的话，日后我翅膀硬了，我必会取你狗命！”

  “好，有魄力！”薛荒原笑道，“你等着，我来了！”

  薛那笙急道：“爷爷不要！你千万不要……”话未说完，薛荒原纵身一掌朝萧焕当头拍落。

  他这一掌力道雄浑，疾若奔电，萧焕只会一丁点三脚猫的功夫，如何能避过这惊雷般的一掌？

  就在薛荒原的手掌堪堪触及萧焕的发梢之际，陡听“嗤”地一声锐响。紧接着，薛荒原“啊哟”一声，弹退三步。他低头一看，只见击中手腕的暗器居然是一滴清水，不由地心神剧震，急忙抬眼望去。

  但见湖面上一叶扁舟犹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至，在离岸数丈外蓦地停住。

  三人俱已看清了舟上之人，一个面目清癯但脸色蜡黄的长须大汉。薛荒原双目一紧：“龙飞天？”

  “正是龙某。”那人道，“薛神鹰，相距比斗之期尚有半载，难道你要自毁誓言吗？”

  薛荒原哼了一声：“老夫实未料到这小子还是龙岛主的得意弟子，得罪了。”

  “好说。”龙飞天又道，“他若不是我的弟子，你便想在此杀人？”

  “不错。”薛荒原道，“这里又不是你的地盘，难道你想狗拿耗子？”

  “这里也是我的地盘，去年我在这里种了一亩西瓜，难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薛荒原道，“可你也应该知道……”

  “我知道。”龙飞天冷冷地道，“你要杀这少年是为了练你的毒手邪功，可你就算练到了顶层，能胜得过我吗？”

  “没有试过。”薛荒原沉吟道，“应该很难预料。”

  “老薛！”龙飞天苦苦一笑，“我们已经比斗了八年，难道你还不死心？”

  “不死！”薛荒原森然道，“除非你交出我们教主，否则我就是不死心！”

  龙飞天目中突然有了痛苦之色，叹道：“拜月教早就不存在了，你何苦如此！”

  薛荒原叫道：“只要有我们教主在，就有拜月教在。姓龙的，快交出我们教主，否则格杀勿论！”

  龙飞天苦笑道：“老薛，你们教主不在我这里，你走吧，往后也不要再来！”

  薛荒原怒道，“你是骗三岁孩童吗？我告诉你，我眼睛里不揉沙子，我亲眼看见……”

  “你看花眼了！”龙飞天截口道。

  “我相信我的老花眼。”薛荒原道，“你肯定把我们教主囚禁起来了，你这卑鄙的小人！”

  龙飞天一声长叹：“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我真是……无语了！”

  薛荒原冷冷地道，“你一天不放出我们教主，我就让你一日不得安宁！告辞。”

  龙飞天心道：“这人阴魂不散，总有一日，我要结果了他！唉，我今天拉肚子！”

就在他这微一出神的空当，薛荒原欺身向萧焕当胸抓去。然，他这一抓甫一递出，龙飞天也出了手。陡然间，响起了“呼”地一声。

  这“呼”地一声并非两人的掌风，而是萧焕腾空而起的声音。他飞起来自然还需落下，他落在了那叶扁舟上。

  薛荒原一竖大拇指：“好厉害的‘重楼飞血’神功，真是……牛逼！”

  龙飞天微微一笑：“彼此彼此，你的‘万毒手’也精进了不少啊！”这句话说完，他脚下一点地，飘身掠回了舟。他随即捡起那根长竹竿，朝水中一扳，扁舟便向前飘出数丈。他竹竿连扳，小舟便似流星赶月般向着湖心的碧落岛掠去。

  薛那笙突然大叫：“焕哥……”萧焕闻声回头，只见湖边两人的身影已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怔怔地落下泪来。

  天青碧波，树木苍翠；鲜花怒放，亭台水榭；微风吹送，花香袭人。

  这碧落岛真的像是一座仙岛，图画中的仙岛，这岛上的风光岂非正像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

  萧焕望着这幅图画，却蹙起了眉头。他住到这里，却感觉像是又回到了百花谷，他很苦恼。龙飞天虽然救了他，但却将他安置在这间小房子里，只有六个平米的小房子。

  到了这里是否就脱离了厄运？

  如果这碧落岛又是另一处万花谷，他又该怎么办？他既然想到了这些，又怎能不忧愁苦恼？

  然，他虽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但比在万花谷时已多了一点福气。因为，有个看上去很有福气的人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并陪他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