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腊月26了，眼看三两天就要过年了。

　　老太太把杨雨桐叫到跟前笑呵呵地说：“雨桐，这马上要过年了，我提前把工资给你开了，你想买点什么买点什么。我们家有个规矩，凡在我们家干活过年不回家的，给100块钱红包买身衣服。这一共是400块钱，你点点。”

　　杨雨桐接过钱，心里万分感激万分高兴。感激的是老太太深明大义不拘小节，提前把工资给她开了。高兴的是，这400块钱是她凭着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在保姆行业挣得第一份血汗钱。杨雨桐心里这样想着，脸上的内容就丰富生动起来，说：“谢谢大娘。不用点了，大娘咋也不会骗我。说实话，我都好多年没买新衣服了，今年买身新衣服换换装，跟个孩子一样高高兴兴地过个年。”老太太望着杨雨桐的高兴劲，也哈哈地笑起来说：“是，买身新衣服，跟个孩子一样过个年。”

　　第二天早晨，杨雨桐吃过早饭，把一切收拾停当，坐公交车到服装批发市场。

　　这年的雪特别的多，雪一场接一场地下，下的人心烦闷，下的人胆战心惊。这不，前两天电视新闻刚播出。有的地方闹雪灾，雪有一米多厚。把树木、大棚和房子都压塌了。有的人索性被大雪封在了自己家，出都出不来。南方温热地带，一夜之间，气温骤降飘起漫天大雪，树上、房上和路上都是厚厚的积雪。电视里，一位战地女记者在风雪飞扬的画面中，介绍那里的天气情况。对于雪，城市有铲雪车，撒盐车，没有太大影响，只有一些角落和小胡同还残存着积雪。

　　临近过年，批发市场的人反而不太拥挤。杨雨桐放眼望去，巨大的服装批发市场一眼望不到头。省会批发市场，它的建筑和规模就分外地大，人零散地来回穿梭在各个店铺之间。有的店铺已关门停业，回家过年了。有的店铺为了年底生意好做，想多赚点钱还正常营业。即便如此，服装商品也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有各种品牌服装，男装，女装，童装和中老年装，大小店铺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

　　虽是批发市场，可商家为了生存的更好，平时的零散客户也不拒绝。他们算了一笔帐，零散客户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到年前了，商家有一些亟待出手的商品，推销员在高声叫卖着：“便宜啦，便宜啦！大降价了，大降价了！”另一个站在板凳上叫卖：“处理了，处理了。清仓处理了，一件都不留啊！”又一个拿着小喇叭喊：“都来看了，都来看了，你今天买的是机会。买到就是赚到，不买就后悔啦！”有的喊：“厂家直销，最后一批，年尾甩货啦！快来看喽，快来买喽，看过买过不后悔喽！”人多时，这些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杨雨桐从她们近前经过就感到震耳欲聋，脑袋跟炸开一般。

　　一位浓妆艳摸的高个子女孩拉住杨雨桐，说：“大姐，来，你来看看这衣服，款式多时尚大方？面料质地多柔软舒服？配你正合适！”杨雨桐被说到心坎上，抬头看了她一眼走了过去，仔细端详之后，却轻轻地摇摇头：“不好意思，这不是我想要的衣服。”走出来向别的摊位走去。年轻女孩转向下一位，同样的话，另一个女人走进她的店里。

　　杨雨桐穿过一个个摊位，看了一件件女装。她想要便宜实惠，款式不落俗套的上衣外套。转来转去，见几个女人围着一个女人在挑衣服，就凑了过去。见女推销员拿着一件带帽中款黑底红格衣服叫卖，几个女人一人拿了一件在看。

　　杨雨桐见正是自己喜欢的款式和颜色，高声问：“老板，这衣服多少钱？”一个年轻女人闻声走了过来，杨雨桐说：“能不能便宜点？如果便宜点我就拿了。”年轻女人把她拽到一边，说：“姐，你也看见了，她们都是90块钱拿货。给你70块钱拿吧！”杨雨桐头扭向一边，看见别的女人掏了90块钱递给另一个卖货人，觉得自己便宜了20块钱，从兜里掏出70块钱，说：“能不能再便宜点？”

　　年轻女人说：“这已经是最低价了，已经赔钱了。这衣服在商场绝对卖3、4百块钱。现在生意都不好干。这不，过年都在甩货吗？”杨雨桐听她说的实在，说：“现在卖了，收回成本进别的货。等到明年这时再卖，衣服过时了，恐怕再便宜也没人要了，衣服该处理就得处理。”女人抬头看了杨雨桐一眼，欣赏地说：“姐，真厉害，说的头头是道。”杨雨桐便如实相告：“我也在家开过商店，生意上的事，我还是略知一二。尤其，服装行业换季淘汰更快。”那女人不在争辩：“是的，是的，这不在甩货吗？”杨雨桐结完账说：“走了，不合适，明天还来换。”女人爽快地答应道：“好的，没问题。”

　　这天，杨雨桐回家试衣服照镜子，就感觉大了一号。第二天，杨雨桐感觉衣服太大，又来换小的。却正好看见女人跟另一个女人说：“就50块钱卖给你。”杨雨桐上前说：“昨天，你不是说70块钱就已经赔钱了吗？怎么今天50块钱就卖了？”女人的脸就红一阵白一阵的，躲到一边不吱声了。杨雨桐要求换件小款的，另一个女人给她换了货。杨雨桐心里难过，生意人就是诡诈，价格没有标准，一人一个价格。可给了人家钱，又不能从人家手里抢，只能自认倒霉，拿了衣服转身悻悻离去。

　　杨雨桐到裤区摊位掏40元买了一条弹性黑色直筒裤。最后，只差买鞋了。

　　杨雨桐来到批发鞋的商铺，正好遇到两个农村模样的女人在讨价还价。一双坡跟夹皮鞋，商家要90多块钱，两个顾客却只给35块钱。双方在僵持着，在顾客转身离开时，商家却叫住她们说：“回来吧，给你们捎两双。怎么也过年了，大家都图个高兴！”杨雨桐很佩服两个农村女人的砍价能力，随即拿过鞋仔细看。一看，这鞋正是自己喜欢的款式和价格，便问：“老板，请问你这鞋是真皮的吗？”

　　商家见来了客户自然欢喜，望着杨雨桐认真地说：“这是牛皮的第四次皮，皮子虽然薄点，但绝对是真皮的。”杨雨桐心里诧异，35块钱就能买到真皮了吗？八成商家在骗人，说：“我的脚不能穿革鞋。穿革鞋，脚捂得慌还臭的不行。”商家信誓旦旦地说：“保证你是皮的，不是皮的给我拿回来。” 杨雨桐听商家这样肯定，从兜里掏出35元钱结账，说：“你可别哄我。不然，我明天还会来，我就在附近住。”商家爽快道：“没事，没事。拿吧，拿吧。咱这店都多少年老店了，诚信才是第一。”杨雨桐眼睛注视着商家，放心道：“好吧，我相信你。”

　　衣服、裤子和鞋子都买全了，杨雨桐找到卫生间换上。这焕然一新，中款上衣的潇洒，黑直筒弹性裤的紧凑自如，高跟皮鞋的袅袅婷婷，让杨雨桐心里有说不出的愉悦和舒坦。那种甜甜美美的，多年不曾有的孩子般过年的兴奋劲重又涌上心头。

　　杨雨桐穿着刚买的新衣服，坐公交袅袅婷婷地返回东家。下了车，走进小区，上了楼，抬手噹噹地敲门。老爷子打开门的一刹那，看见焕然一新的杨雨桐风姿卓越地站在那，眼睛一下子看直了。杨雨桐打破僵局，笑着问：“大伯，你看我买的新衣服好看吗？”老爷子这才回过神来，说：“好看，好看。真是人是衣裳马是鞍，换身行头，人就变了样。”杨雨桐立马兴奋起来，说：“是的，我也觉得这身衣服挺好看的。”说着就迈脚进了屋。

　　老太太听见外面说的热闹，从卧室走出来，看见杨雨桐眼睛一亮：“你还别说，雨桐真会买衣服。这衣服配上你的肤色和气质，真是绝配，刚好把你该有的内在气质都表现出来了。”杨雨桐听见老太太这样夸她，脸就绯红，说：“大娘，你真会夸人，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老太太解释道：“我没有夸你，这是我真实的看法和感受。”杨雨桐笑笑说：“大娘，我知道你是个文化人，说话也让人舒服。”说完，脱下外套围个围裙，走进厨房说：“不说了，我得赶紧做饭。要不，咱家晚上没饭吃了。”老太太和老爷子望着杨雨桐的背影，开心地笑了起来。

　　该吃饭了，高乐天回来了，看见杨雨桐也是一愣。上下仔细地打量着她，盯着她的脸看了起来。杨雨桐发现脸腾地就红了起来。自她离开家，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年轻男人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然有些不自在。

　　杨雨桐思索着，买了新衣服，索性理个发，精精神神地过个年。想着，收拾完一切告诉老太太，说：“大娘，我得去理个发，这样才和这身衣服般配。”老太太望着她，笑笑说：“去吧，去吧，理理发，去去晦气，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地过个年。”杨雨桐泪忽然流了出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走出东家到小区外面的一个理发店。因为去的早，理发店的人并不多。不多时，杨雨桐理完发返回东家了。高乐天又一次盯着杨雨桐的脸看，并且上下左右仔细地打量她，像欣赏一件艺术品。杨雨桐发现故意叫着小高师傅，叫的时候，声音提高了8度，问：“小高师傅，你看我的头发理得怎么样？”高乐天盯着她看了又看，瞅了又瞅，最后说：“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一种损失。”杨雨桐心里一愣：“损失？你觉得理得太短了吗？”高乐天肯定地回答：“是的。”杨雨桐来到镜子前，把头冲镜子上下左右照了照说：“是吗？但我感觉还行。不然，该理发了。不理，会很难受的。”说完，不再理高乐天。

　　高乐天就怔怔地望着杨雨桐的背影发呆。杨雨桐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