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府。
“乒”的一声,清脆而刺耳。是骨瓷撞击地面,破碎时发出的声响。满堂的气氛此时已犹如凝固。
杨堂主跪在堂下,伏首及地,身上禁不住微微颤抖着。
“好,很好,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祝廷彰努力隐忍着怒意,语调缓慢,听起来却让人更加害怕。
“摩罗堂,派出了七十几个个精锐,竟连一个也没回来。而你竟然敢空着手回来见我?就为了告诉我一句,死了这么多人吗!你是真的以为,这些年你立了些功劳,我就不敢杀你了吗?”祝廷彰的面色阴沉而狠厉。
“属下知罪,属下万死难逃其咎!”跪在堂下的杨堂主垂首道,“不见人马来报,属下便派出其他人去查,不想竟接到如此噩耗,属下心中惊怒,即刻去查,但对方显然也是一个严密的组织,竟未留下丝毫可供人追踪的痕迹。事态发展到如此严重而紧急的地步,属下只能先来禀报大人,求大人给属下一次机会,让属下追查到底,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此时你要去哪里追查?正如你所说,人已死了,也未留下丝毫线索,你还要如何追踪?”
“属下已派人往出城的各个方向追去,就算拼上性命,不眠不休,属下也要查出线索,找出幕后凶手。不能让摩罗堂白白遭此折辱,更不能折损了大人的心血。”
“哈哈哈”,祝亭璋听到此言却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之处,他一挥衣袖:“你先下去吧!一边先想想要怎么补充摩罗堂折损的力量,一边再动手追查。事已至此,再不可顾此失彼,令堂中蒙受更多的损失。”
“可大人——”
“事到如今,我也已知道这慕后的对手是谁了。”
“大人!”杨堂主惊异地抬起头。
祝廷彰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自言自语道:“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了,找了你们十五年也未寻到一丝踪迹。如今,终于等到你出手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还活着。既然你还是躲在背地里不敢见人,那我就陪你好好玩一玩,看论手段到底是谁强谁弱?”
倚云庄。
房中的一盆兰花开的正好。
顾庄主坐在房中,手捧一卷书,神情专注,似在细细研读。
听到敲门声,他才抬起头来,目光中依旧一片洞然清明。
只见顾怀中走进房中,躬身道,“大伯,我回来了,事情也已都办妥了。映雪与二哥一切都好,待浴佛节过后,他们就会赶回庄中。”
“一切顺利就好。那萧月儿与李梅笙此刻可己落脚?”
“按照大伯吩咐,已将二人送至四弟分舵所在的灵州角子街,并为他们安置好了一切。”
“那就好。”顾庄主点点头。
“大伯,我们蛰伏了如此之久,此时突然出手,已然打草惊蛇,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顾庄主悠然一笑,“不错,此次是咱们第一次出手,就全歼了摩罗堂手下诸多精锐,此举的确是会打草惊蛇。但天命既是如此,我们就应天命行事便是。知天命,尽人事。这么些年,我们也该打打草惊惊蛇了,否则那祝廷彰悬了十五年的心如何能放下来?想必这一次的突然袭击,倒会令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同样也会让他脑袋里的弦紧绷起来。祝廷彰接下来一定会派人疯狂的寻找我们人的踪迹,但这自然是徒劳。只要让驱鹰堂多注意他们的踪迹跟动向便是,祝廷彰既因此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就断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一定会有所行动。我们见机行事便是。”
“怀中明白了。”
“你去叫追云过来一趟,还有些事我要嘱咐他。”
“怀中这就去。”顾怀中朝顾庄主一揖,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顾凌云便走了进来,俊美如玉的面容看上去却多了些黯淡之意。
他屈身向顾庄主一揖后,便垂下双手直身长立,并无一语,只将一双墨色的凤眼看向顾庄主。
顾庄主似已习惯了,脸上毫不在意,望他的眼神反而多了几份关切之意。
“你——近来饮酒,似乎有些多?”顾庄主手指一折,将翻开的书合起。
“追云知道了,以后会少饮些,以免多饮误事。”
“大伯担心的是你多饮会伤身,你可明白?”
“追云明白。”
顾庄主长叹一声,感叹道:“都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举杯消愁愁更愁——”,他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神微露几分洞然与感伤。
“你大伯我年轻时也爱饮酒,只是如今身子骨不行了,酒就饮的少了。你若愿意,今晚就陪大伯喝一场酒,这些年庄中人多事多,大伯总觉得有些忽略了你,你可莫怪大伯。”
“追云从未如此想过。”顾凌云虽言语简短,却满是真挚与敬重之意。
“那便好,那今晚就过来这里陪我喝酒,大伯我这里还藏有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好几年没好好喝一场了,今晚大伯也试试你的酒量到底如何!”顾庄主此刻露出的笑容也带了几分豪气。
“追云遵命,那追云便不多打搅大伯了。”看顾庄主微笑点头,顾凌云又微微一揖,转身出了门。
刚出门,他便瞧见在门外不远处站着的顾怀中,似是在等他。
“老四,大伯叫你,有什么事?”顾怀中凑了过来,神情看起来很好奇。
“大伯叫我今夜陪他喝酒。”顾凌云依旧面如冷玉。
“喝酒?喝酒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叫我?”顾怀中奇怪道,勾指叩了叩脑袋,看起来很是有些想不通。
顾凌云却没空在意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将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举杯消愁愁更愁。”他自言自语道。
顾怀中原本诧异的表情却此刻却变成了惊异,仿佛大白天见了鬼一般:“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吟诗了?”
然而顾凌云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凝然皱眉思索着,朝外院走去。
“这家伙,怎的越来越奇怪了?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倒是吓人一跳。”
顾怀中受惊般的摸了摸胸口,看了看已走远的顾凌云,摇了摇头,又笑了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