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年的大学生，98年毕业，那时还能包分配吗？”赵成渝问道。

“问题就在这里，包不包分配，也是要看专业的。”唐素梅耐心解释道，庆幸自己当初为了女儿，打听了不少的情况，“譬如我听说，像电力公司、邮电局、还有派出所的警察什么的，一直到二千年以后，还是有包分配的。纺织专业就尴尬了，不上不下的。学设计的还好，还能去服装厂设计院什么的。学管理的就倒霉了，纺织厂都没了，他们管什么啊？”

“所以有没有可能，崔雪容当时的忧虑，影响到了邹芳冰，让她觉得就算是大学毕业了，依然是前途堪忧。所以偶遇邱知贤之后，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便在短时间内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赵成渝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邹芳冰。江尚峰还提醒：“你已经了解了当时的大概情形了吧？那现在把自己代入进去，看看有没有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说着，顿了顿，“我相信记忆的消失，不会改变性格。所以你现在的决定，跟你曾经的决定，应该不会相差太多，更不会背道而驰。”

邹芳冰双眉紧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你们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我是自愿离开的呢？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崔雪容那样，是被绑架的呢？”

此话一出，江尚峰看向她，有些哭笑不得：“绑架？怎么绑？你别忘了，邱知贤是一个来安塘市寻找投资项目的外商，他在安塘市的关注度有多高，你应该能想象吧？来来来，你来设计一下这个作案流程，除了把你绑起来不算太难，怎么上飞机？怎么过海关，你说说看。这还是在暂时不考虑外商的关注度有多高的情况下，九十年代来国内投资的外商们，政府部门车接车送、横幅鲜花那都是常规操作好不好？”

邹芳冰顿时哑言，是的，她都忘记了，当初国家给外资的优惠力度有多大，也就意味着外商的关注度有多高。而且自己这么大一个人，要怎么藏起来才能偷偷运到国外啊？

而且还有动机，邱知贤绑架的动机又是什么？马建军是想要个女人给自己生孩子，虽然邹芳冰最后确实也给邱知贤生了两个孩子，但要说邱知贤第一眼看到她就想着让她给自己生孩子，这个推测可真不是一点点的牵强啊？

邹芳冰讪讪地看向邱智灏：“这么说这个秘密，只能去邱家寻找了吗？”

邱智灏也尴尬了，想了想说道：“回到安塘市，我先把我爸留给我的那本书找出来你看看，也许能从中找到点什么也未可知呢。”

邹芳冰又陷入了沉默，江尚峰却是若有所思：“自愿离开的，而且时间应该不长，因为没有提到请假这件事。有没有出境记录就不好说了，时间过去了将近三十年，海关的出入境记录不会保存这么长时间吧？但是如果有记录的话，那就会有护照信息。”

想到这一点，江尚峰马上转向赵成渝，“大赵，你明天一早就联系下出入境管理处，查一下邹芳冰的护照记录。如果做过的话，那就应该有的。如果没有的话……”他抬头目光扫向众人，“那么我们的侦破思路就要改变一下方向了。就如同邹女士自己说的，不能局限在自愿离开这个框框中。虽然绑架离开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是被骗离开呢？九十年代，很多信息都不对称。尤其是一些生活在底层的人们，对于国家机构的一些规则和操作完全不了解。在这种情况下，被骗也很是自然的。”

说着，他微笑着看向唐素梅，“唐女士，问你一个问题啊，如果110打电话给你，我指的是对方号码显示就是110，你觉得这个电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唐素梅怔了一下，脱口说道：“不是说号码显示是110吗？那怎么会是假的呢？”

邱智灏看着唐素梅，有些无奈地说道：“外婆，110是只进不出的。所以只有市民打110报警的，如果警察要回电话的话，一般会用他们办公室的固话，或者是自己的工作手机，绝对不可能用110打出去的，那个也没法打出去。所以打进来的电话号码如果显示是110的话，那绝对是诈骗电话，完全不存在万一是警察打的这种情况。”

“看见没？”江尚峰笑道，“其实有唐女士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很多诈骗案件中的受害者，就是被110这个号码给迷惑的。”说着，他看向了邹芳冰，“当时的你也应该算是底层民众吧？对于出入境护照这种事情不清楚也很正常，所以在被骗的情况下跟着离开并不奇怪。但是我们需要弄清楚的是，如果这是一个骗局，那么骗局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骗局的目的吗？我会跟着离开的原因不需要弄清楚？”

“你当时经济紧张，前途堪忧，所以会跟着离开的原因并不难找。”江尚峰正色道，“相比之下，邱知贤针对你设下这个局的原因，更让人猜不透。”

“好吧。”邹芳冰憋着气说道。确实，她一点都搞不清楚，邱知贤把她骗去星港城的目的是什么。像崔雪容那样为了代孕？怎么可能。马建军是社会底层，没钱，所以才会绑架女人来生孩子。邱知贤不说是首富豪门，至少也算是有钱人吧？他想生孩子，就算在星港城找不到愿意的女人，找个国内的女人不费劲吧？犯得着去绑架吗？

一见钟情？那就更见鬼了。虽然邹芳冰承认自己的潜意识里，也是有些渴望浪漫的，但是这种不切实际的浪漫，还是算了吧。给自己的公司招揽人才？别说才读完大一的自己算不上人才，就算是人才，邱家公司的经营范围，也没有服装纺织这一项啊。

至于其他的才能，邹芳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她知道，自己对于古典文学和汉服的了解，完全是因为经营会所的需要恶补的。而其他的才能，能让邱知贤在一见之下就看上的，没道理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啊。而现在，唐素梅也是一脸的茫然。

见这个话题暂告一个段落，赵成渝赶紧见缝插针：“头儿，那个曹悦宁……就是姚芊书的案件，我们接下去要怎么办？”

“明天拿到了亲子鉴定报告我们就先回去，然后你跟我去一趟省局吧。这种涉外案件，要接手不是一般的麻烦。更麻烦的是，当事人已经离开这里了。”

“头儿，我觉得更麻烦的是，曹悦宁这边已经没有家属可以出面了。”赵成渝说道，“我找到了东立大学的副校长，他说曹悦宁的母亲在女儿失踪的第二年就病故了。曹教授接受不了女儿失踪妻子离世的打击，精神一下子就垮了，根本无法与人沟通。不要说工作，连生活自理都成了问题了。所以这件事情，就别指望曹教授能出面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邱珊红所谓的受家属委托进行心理治疗，就只能是一个谎言了。不，不对，好像也不能说是谎言。因为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曹悦宁接受治疗的时候，是正常的。万一她在失踪期间，确实遇到过什么不堪的事情呢？

“这是刑事案件，没有家属出面，不妨碍我们侦破案件。”江尚峰说着，起身跟邹芳冰母女告辞，“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我们就回安塘市了。你们看看，在这里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的，能不能一起回去了。”

“我就是……跟出租房那边的邻居告别一下，还有灵塔那边的牌位……”唐素梅期期艾艾地说道。

“一定要一起回去吗？”邹芳冰问道，“为什么？”

“希望能一起回去。”江尚峰诚恳地说道，“曹悦宁的案件，需要你们的帮忙。”

邹芳冰怔了一下，随即就想明白了。既然曹悦宁最后是被邱珊红带走的，那么邱珊红就很有可能跟这件案子有关联。而他们如果能回去邱家的话，说不定能从邱珊红，或者其他邱家人那里，发现一些线索。毕竟，跨国案件，侦破的难度可真的不是一点点。

想到那个初次见面时一口咬定自己是李带娣的女孩，邹芳冰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宁安市公安局的动作也很快，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的时候，莫绍彬就打来了电话，说是鉴定报告出来了。同时他们也开始重新调整06年家属楼案件的卷宗，又加入了崔雪容失踪的案件。至于邹芳冰失踪的案件，当初唐素梅是在宁安市报的案，但是经过了法院的公告死亡，如今要给邹芳冰恢复身份的话，手续很是繁琐。

“你不是要去省局吗？跟省局沟通一下，流程会快得多。”莫绍彬在听说江尚峰急需给邹芳冰恢复身份后，建议道，“再说了，你这不是有正当理由吗？那个涉外案件还得人家帮忙呢，所以提供个绿色通道也不算走后门，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