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白宇不愿意和我的室友一起吃饭。
他大概能明白他这么做之后,我会变得很悲惨,不过他可不管这些,我的感受在他的眼里轻如鸿毛。
他只是说好了请我吃饭就一定会请我,于是我自己结账买了一碗最便宜的炸酱拌面,他随便吃了一碗卤肉饭,我当然没替他给钱。
吃饭的过程中我们两个都没说话。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他突然找我吃饭干嘛?
我猜肯定是因为那只千纸鹤或者是“脑肿瘤患者”那张纸条,总之和陶桃桃本人无关,和任繁诗有关才是真相。
肖白宇突然问我:“你怎么不在大学里谈恋爱?”
哇,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一时有些经受不住。
不过好歹算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我就以轻松的态度回答了他:“因为没人追我。”
“刚刚那个非主流不是吗?”肖白宇挑眉,用筷子扎住一块卤肉,阴郁的看着我。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武艺沨啊?”
我为难的挠挠头:“你不觉得……他长得……太……”
“女生?”
“嗯嗯!”我激动的差点拍桌子,就是这个感觉,但是说一个男生长得像女生应该属于脏话,所以我一直不好意思直接说,没想到肖白宇倒是直接。
我遗憾的摇摇头:“我可不喜欢那样的。”
肖白宇问我:“为什么?你喜欢粗壮的?”
什么粗壮啊……
我一脑袋黑线……
肖白宇的脸也瞬间红了,差点被卤肉呛死:“我,我是说……”
我示意他我没误会。
要问我喜欢什么类型,当然是罗西那种类型。但是我认识罗西的时候,他还不是现在这样。
于是我没办法回答肖白宇这个问题——答案总不能是我喜欢每天哭唧唧还流着黄鼻涕和我一起挨揍的笨小鬼吧?
我默默的告诉肖白宇:“我小时候被人欺负过,所以一直很希望能有人保护我。我喜欢能保护我的男生。但是应该没有吧?”
我自嘲的苦笑。
如果是平时相处还好,大家平平淡淡的,只要我要求不算太高,比如能接受“曾志伟”和孟千席那种,想要谈个恋爱什么的还是很容易。
这个世界上哪会真的有女孩一辈子都不被男生喜欢呢?
可是被保护就不一样了。
被嘲笑长得丑的时候——“什么啊,你女朋友就长成这样啊?”
他会站出来保护我吗?还是会觉得别人说的真对。
被针对欺负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站在我身边的时候,他会站出来保护我吗?还是会默默隐藏在人群里觉得我真丢人。
肖白宇一定无法理解这种“可笑”而又卑微的想法,他一定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披着人皮正正经经的,在此刻就坐在他的对面,脑海里却能冒出这么“蝼蚁”一般的想法。
他一定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深受着皮肉难看带来的痛苦。
他可以理解自己受到皮肉带给他的福利,却一定无法想象有些人不仅没有福利,反而会成为其他人玩笑的福利。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被他们这些长得好看的人玩来玩去。
肖白宇也不例外,沉思了很久只得出来一个要和我交往的结论。
一看就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要报复某人,能是谁?原因是任繁诗?报复的是继姐?还是原因是继姐,借助我报复任繁诗?
我居然成了一个报复死人的工具。
他们以为我唯唯诺诺,以为我总是“可以,没问题,都行”,所以我就没有心。
他们以为我是简·爱,他们以为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会不好意思拒绝。
我有什么资格拒绝?
为了沦落成为笑柄?
他只是在通知我这件事情。
如果我想参与就答应,如果我不想参与,也不要向其他任何人提起,反正他会一口咬定,这是我在造谣,毫无疑问没有任何人会站在我这里。
他可以随意说他的想法,无论是多么荒谬的提议。
反正被拒绝了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赌我不敢开口向别人证明。
我肯定的告诉肖白宇我不同意。
他倒是没有惊讶,反而有一种把控全局的淡定——不知道是根本不在意我的回答,还是觉得我回答了也不算数,他有办法改变我的回答。
他淡淡的问我:“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吗?那个非主流。”
我恼火:“我都说了不是他。”
肖白宇的眼神一滞,随后看向我的眼里写满了怒意:“是那天在你家楼下看见的那个男的是吧?x大的罗西。”
“对。怎么?”我此时居然觉得喜欢罗西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
肖白宇,罗西比起你也不赖吧?不会让你觉得:什么啊,就是他那种人吗?喜欢他让我觉得这是我和你们这种人对峙的自信。
我句句珠玑,心里似乎有一种报复的快 感在疯长,果然没有人能拒绝在被伤害后能够报复的那种快意:“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也觉得我配不上他?那你的眼光又算什么东西?”
肖白宇神色复杂的拧了眉,站起身离去,只给我留下一句:“我没说过我喜欢你。”
我坐在食堂泪流满面。
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不切实际——是我喜欢罗西,又不是罗西喜欢我。我说出我喜欢他那句话的语气却像是总有一天我能得到他的心。
可实际上除了继姐,我和罗西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我只是他喜欢的人的妹妹,仅此而已。
如果我渴望他的爱,像狗一样对着他摇尾乞怜,他会说些什么,别丢你姐姐的脸吗?
为什么这个世界对我如此不公平?
我只是庆幸——这个世界常常有坏事发生,但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有。
有人花了两百块买走了我为任繁诗叠的千纸鹤——捐款最终被我用于在水滴筹上联系到的一个患了脑瘤的小男孩,就在我家附近的医院里。
我很讨厌那个地方,但是好在坐火车回家的票钱并不贵,我害怕平台会分走我辛辛苦苦筹到的钱,于是带上自己打算捐款的一百元,卖书和千纸鹤的四百元去医院里交给了小男孩的父母。
回来以后室友为了庆祝事情圆满成功,说自己也帮了忙硬要我请吃饭。
胡芳帮我说话:“你们帮了个鬼啊帮?坑桃桃不是?反正这饭我不去!”
张艺和粟米粒习惯性坑我,被胡芳一骂气嘟嘟的,但也没打算说什么。
但是季瑶这次一反常态,也加入了催饭的行列,我想她大概是不爽我上次去了食堂和肖白宇吃饭。
那次明明是肖白宇态度强硬,不让她们跟着去——废话,他要通知我让我和他一起谈恋爱,这种事怎么能让别人知道,肯定是用来气气继姐就够了,完事就把我甩掉当什么也没发生,我敢说出去就是我造谣。
结果室友们还是偷偷摸摸的,坐在了离我们不远的位置上一直偷拍,还把照片发在了宿舍群里。
张艺评价:“没有正脸!只有背影!”
粟米粒评价:“套套套的脸拍起来真大!不上镜!应该我坐对面!”
胡芳回击:“拉倒吧,那你脸更大!一个屏幕装不下。”
我无趣的合上手机。
那天我什么都没说,应该也没有人想听——她们大概只想听一些我倒霉的事情。
如果我说——其实是我欠了肖白宇钱,他是我的债主来催我还钱,如果我不还他就要找人打死我,胡芳和季瑶说不定会借我点钱。
但如果我敢说——肖白宇就是突然发了神经要和我谈恋爱,无论我怎么把自己描绘的不堪,怎么强调自己是有关于报复继姐或者任繁诗的可怜工具,她们都只能听见“谈恋爱”三个字,并且对我发起阴阳怪气。
因为我长得不美——就可以被这个世界上所有支持美的人肆意伤害。
因为抨击美女和帅哥在一起是变态,而抨击丑女和帅哥在一起是人生常态。
所以我们总在渴望被抨击的人生常态里变成抨击别人的变态。
这也是人生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