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话 生也茫茫无思量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天下手执牛角梳，行云流水、泰然自若地摆弄着麻花的缕缕青丝。那些发丝不多不少，柔软细密，正熨帖乖巧地躲在天下的手里，任他绾出最是华丽的凤髻，熠熠生辉。
插好最后一支凤钗，天下绕到麻花面前，打量了一番，说：“好，凤髻梳稳妥了。你放心，上山下水应该都不成问题。”
“好看嘛？”麻花忽然这么认真地问。
天下愣了一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微微牵动了下嘴角，继续讲道：“我只能做到如此了，让你不至落后于聂不忘，剩下的，看你咯！”
“嗯！”麻花郑重地点点头。
“不可以输给聂不忘哦！”天下刮了刮麻花的玲珑秀鼻，冲着她眨眨眼睛。
“嗯！”
聂不忘和麻花同时出发，从舞台上离开，向赤名湖跑去。
由于麻花不是很清楚路线，跑着跑着就得停下来，等等落在后面的聂不忘。搞得后面个别因好事而尾随的观众不禁赞叹：真和谐啊！
快到湖边的时候，麻花隐隐约约瞧见，已经有好几个裁判样子的人等在那里了。
聂不忘提着裙子在浅滩寻着，麻花则憋足了气向深处探去。
其实麻花本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只是天下在给她盘发的时候，边梳边在她耳边低语，提示她：“你肯定不知晓那金焰螺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知晓。不过没关系，你只需照我说的做。所谓‘潜湖泊，涉金螺’，就是说螺其实是在湖底的，需水中跋涉才能触到。而‘独赠’自然是说螺只有一个，那么肯定是外表极其特殊的，不忘镇的人向来搞不出什么高深的谜题，简单直接地想，你倒时就去觅一个外壳是金色的东西便可。至于‘一饮一啄’，应该是我俩若要想赢，一个得喝湖水，一个得吃生螺，很合理，所以你恐怕须潜得很深才行。”
麻花本不擅水性。
没想到，这个赤名湖还挺深，麻花只好用内力闭气，下潜上浮。即使这样，也无法潜得太久，找一会，便得上来换换气。
那边，浅滩寻的差不多了，聂不忘也开始向湖中移动，只是，自我保护是多过寻找金螺的。
一炷香的工夫过去了，两人还是一无所获。
聂不忘开始放弃主动寻找，只是浮在湖面，看麻花一趟又一趟地钻下去。麻花的表情要是稍有变化，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她才将头埋入水中探个究竟。
这一次，麻花潜得深了些，顿时觉得丹田处有一股强大的水压在冲撞着，真气郁结在胸口，闷得很。刚要浮上去调整一下，突然眼睛一亮，看见远处的石岩下藏着个金灿灿的小东西。麻花想要强用内力再向下一点，看个仔细，但是体内真气已有些乱，不得不先缓一缓。
麻花冒出水面，凤髻还是如先前那般端庄地盘于头顶。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兴奋，眉眼都在飞扬，完全忘记了身体的不适，只停留了几秒便又原路返回。
见到此景，聂不忘也掩饰不住兴奋，随着麻花潜了下去。
又潜到那个深度，麻花再次力不从心，再往前一步都有爆心碎肺的可能。可是一旁的聂不忘却来了精神，显然她也看见了那撇金光。她回头猛地推了麻花一把，然后自己奋力向那金物游去。
麻花被推得有些晕，迷迷糊糊中看见聂不忘在前面发了疯似的挥手踹脚，折腾了两下，不动了。
所以说，麻花她是个脑残。这种时候，不会想到聂不忘以前欺负自己，不会想到聂不忘刚刚推了自己，不会想到如果可以聂不忘甚至希望杀了自己……只是一心为她着急，即使自身不保，也要拼了命地逼出全部内力，潜过去。
去看她，去救她。
潜到聂不忘身边的时候，麻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她费力地除掉缠在聂不忘腿上的水草，一刻也不敢耽搁，转身浮向湖面。
离开的那一刻，麻花回头望了眼那一小团金物，在深暗的湖底闪闪发亮，曾经，是离她那么近，那么近。
两人重新又回到湖面上，麻花没有力气喊岸上的工作人员，就用尽力气扑腾出水花。不一会，一个男青年试探着游过来，看见她俩的样子，吓得话都不会说了，愣着不知所措，亏他还是所谓的急救代表。
麻花将聂不忘推到男青年怀里，喘着气说：“你先把她带到岸上去，给她肺子里的水清出去，再叫人来救我。快！”
两个女选手已经出发有半个时辰了。
主会场这边，姜秀才和天下在选手区侯着，舞台上，主持人领着大赞助商和观众在拉歌。
好不热闹，简直盖过了正式比赛的激烈程度。
姜秀才蹙着眉，搓着手，在那块不大的地方走来走去。可是，当玫瑰花店老板娘起歌的时候，他没控制住地嘀咕：“切，都唱错词了。”
天下慵懒地半倚半坐在灯笼柱旁，悠闲地欣赏着歌曲。可是，当青楼第一歌妓接歌的时候，他打着拍子的手有些颤抖，有几处明显凌乱。
救人青年
“快让让，快让让！医疗组的全过来，两个姑娘都溺水啦！”临时赛场的裁判和几个跟过去看热闹的群众，抬着聂不忘和麻花，一路跑了回来。
天下听后一惊，收起懒散，全身紧绷，噌的一下窜起，冲进围观的人堆里。
聂不忘已经清醒了，恨恨地摆弄着已经散了的发髻。
麻花却还是昏迷的，惨白的小脸没有一点生气。
天下忽然暴怒起来，第一次将他的情绪完全展露在人前。他抓着那几个工作人员的领襟，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不是带急救组了吗？你们都是废物吗？”
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出声。
“你！”天下又恶狠狠地指着聂不忘：“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聂不忘一抖擞，神色慌张地说：“我，我不知道。我先昏的。”
这时，那个救了她们的男青年诚实地告诉天下：“其实，当时，当时是这么回事。我在岸边见湖中央起了水花，觉得不正常，就游过去看看，可是一过去发现竟然是两个姑娘，都不太对劲。这位麻花姑娘好像刚从湖底救起聂姑娘，她让我先把聂姑娘送上岸急救，叫别人再去救她，可是他们再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沉到湖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