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浮莲族的妖植虽然多是生灵种，但本来能在天渊存活下来的生物都不容小觑，何况妖植更常有层出不穷的伤敌手段。

　　而滞淤莲不仅体型庞大，一处萍末往往只是一株滞淤莲的延展，还特长两种攻击和生命活性——后者简称够肉。

　　偏偏噩烬秽花多生长在滞淤莲的主茎上，那就绕不开和这类高级生灵种厮杀，准二阶的塔西亚想无伤也得格外仔细：光是挨一下朔刺就够不好受的了，不算拖太长时间更换肢体的费用、血清就得至少1稀锎。

　　另外一个原因，他药品备得再充足那也有限，何况自己本就凝血障碍、这次旧伤复发又耗费了颇多。

　　不过第六次在偏大的中型惨淤萍末里找到普通级噩烬秽花后。端详着边缘泛着瓦蓝丝绒的材料，塔西亚却是稍稍有几分困惑。

　　“……数量太多了。”哪怕会出现普通级的噩烬秽花，也只有那些规模勉强够得上大型的萍末里会有那么一两株才对。

　　然而眼下必须的十八株噩烬秽花，他只跑了六个中型萍末就集齐了。尽管身上也没少添几道新伤，连带着光狩左前肢不小心挨了一抽、刚刚嗷嗷惨叫着让他正了回去，但难免会引得他疑虑。

　　细细每朵花检查过去，再次确保那些花丝萼片瓣蕊里无论蕴含能量、还是类微生灵胞组织都确实达到了普通级噩烬秽花的标准，且并没有丝毫可疑杂质的掺入。塔西亚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些极其细微、必须借光才能勉强看清的瓦蓝丝痕上。

　　之前去查找这方面资料时，他从来没听说过普通级噩烬秽花上会长出这样的特征。

　　“漏写，还是异变？”他略微蹩眉，在两种可能性里思索：这关系到自己龙翼再造、重回二阶，如果前者也就罢了，要是后者、那必须摸索清变异后与原种类的差分。

　　同时，噩烬秽花花形很有特征，每片花瓣都呈现出弧面的平行四边形。更何况滞淤莲上会产出的植物性材料也只有这么一种，几乎不存在认错的可能性。

　　并没有理解自己妖契者在思忖什么，但这不妨碍光狩也摆出了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蹲在对方边上。

　　冥河提灯水母略微甩了下触手，似乎有些不明白一人一狼在想什么。不过它稍稍去旁边转两圈，很快又飘回来、“呼”轻声打破了沉默。

　　“嗯？”塔西亚被提灯的冷芒打断了思绪，紧接着、一根卷着劣质级噩烬秽花的触手伸到自己眼前。

　　骇光诡狼瞪大了黄澄澄的狼瞳看看花，再看看冥河提灯水母，“嗷嗷”地冲着对方龇牙咧嘴。

　　好你个浓眉……不对，水母族没有眉眼。

　　总之你还没定妖契，你就会送花，你可怕得很！

　　塔西亚一手接过花，一手放在光狩头上、轻轻按了按：“别闹。”随后熟练地拿出棉花糖递过去。

　　瞟了眼正在品尝棉花糖的水母，得到宽慰的光狩屁股冲着导游，下巴往妖契对象膝盖上一搭、眯起眼睛享受。

　　没理会傻兮兮的大狼，塔西亚叼着烟，放轻动作、挑开花冠。果不其然内里花瓣根部同样布满瓦蓝的色泽，比起普通级更明显，像龙脉线里、一种名为“天目釉变”的奢侈茶盏内壁。

　　这显然是异变了：他看过多张劣质级噩烬秽花的清晰立体图像，当时从没出现过这么明显的特征。而且虽然看花丝数目明显不如自己采集的那些，蕴含的能量和类微生灵胞组织却相差不远。

　　“外力异变。”他立刻做出了判断：外部环境影响导致的材料变异，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其原始品质越低、变异越明显。

　　但能够同时影响到这么多萍末上的噩兆秽花同时发生异变，这得是多强的外力作用？

　　要知道各类自然材料之所以能够被当做材料使用，就是因为它们的类微生灵胞组织普遍无论结构还是性质都有所不同，一般被称为“灵晶细胞”。

　　复杂的后含物和细胞骨架使灵晶细胞非常稳定，化学上呈现强惰性。别说引导变异、就连最低级的可生长型自然材料的人工培育难度极大。

　　否则楠站的修学旅行缘何那么多初成年学生却完全没有妖征和武装？要知道哪怕只是踏入低级、那也能有丁点自保之力。

　　甚至直到现在，地铁里也只有龙脉线的襄阳、析津、水钰、海门等站和新欧王岛的英兰、翡冷翠等站听说有批量培育一阶初级材料，以提供天赋较为主流的部分初成年者迈出第一步。

　　考虑到这玩意儿还要作为自己修复鳞翼时的主材料，再加上那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塔西亚先谨慎地让星尾鲸远离萍末之地，直到惨淤萍末重新在视线里变为矢高几乎忽略不计的弧面上一片暗影，这才极轻微地用灵魂之触去感受这些遗留能量的频率。

　　熟悉感越发明显。直到灵魂之触振动微生灵胞所形成的脉冲掠过瓦蓝色残余，回流信息迅速反馈回来：仿佛一种无机质的警告，足以令人本能地感到排斥和厌恶。

　　但这份感觉不存在丝毫恶意，就像是……为了警告而警告？

　　想了想，他干脆拜托冥河提灯水母将自己引导进浅催眠状态。在激活的微生灵胞不需要能量催发、就能体味到那种冰冷的警告意味的状态下，封闭视听、再次使用灵魂之触。

　　这一次更加强烈的反馈几乎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大概的轮廓，而塔西亚也终于抓住了那线一闪而逝的灵感。

　　他猛地睁开眼睛，低声念出一个入世者痛恨欲绝的名字：“告死星。”

　　是告死星前来时散逸的能量引起了噩烬秽花的异变？可大多数情况下，这颗外表诡谲、令人生厌的天体除了发出哀号外，似乎并不会做出其他行为。

　　要么是告死星哀号时散逸出的大量能量，要么说明它进行了什么目前还未被发现的举动……

　　不过联系上当时的环境信息后，塔西亚基本pass了第一个可能性：如果是散逸出了大量能量、强行催化，那么相较之下更容易受影响的滞淤莲没道理毫无变化。

　　如果想依靠少量能量的波动就引起材料异变，那么还有一种更为苛刻的方式：波频与灵晶细胞趋同共振，只需要相对较小的能量就能使灵晶细胞发生变化。

　　这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情绪”“心境”之类的口语化说法，无论在化学生物大分子分泌、还是微生灵胞引起自身能量物理量的调整上，都有很明显的体现。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他正在练习的“处决”魂纹。除了基础知识——譬如对各类致命关键的学习外，冷漠的杀意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因为只有这种情绪下，自身微生灵胞才能将能量波长微调至有序的“引爆”态，并在破入致命处时尽数激发子弹的全部威力。

　　甚至随着对致命关键学习的加深、心境的磨砺，能量波长能依据使用者认知、对敌方致命部位“个性化处理”。

　　当然通常而言，除非你有灵魂属、否则那点能量调整受自身有限的微生灵胞限制，基本上都只对自己起作用。什么喊着“别小瞧我们间的羁绊”然后爆种之类地铁里热衷流传的中二漫画情节，那是纯纯的异想天开……

　　至于靠人为情绪刺激材料变异也极不可取：即使是灵魂属，在这点上对外输出也还远远达不到引起灵晶细胞共振的强度。

　　但现在对象是告死星，那么这点限制也就不存在了。

　　“应该是被告死星侵染，导致变异后品质提升的材料。”

　　得出结论，塔西亚看着眼前的材料，只是略略权衡了几分钟，便拿具有保险功能、能降低灵晶细胞活性丧失和能量流失速度的盒子装了起来。

　　这可是普通级的噩兆秽花！放红区里，市面上都是分别拆成花丝、花瓣等部件卖的。这里的十八株加起来，就是许沐熙父母双方接近两个月的工资。他把自己卖了还不一定值这个钱。

　　告死星引起的变异又如何？至少他没有发现会明显与自己龙征相冲突的部分，再多疑也舍不得把这么多珍贵材料丢海里。

　　大不了到时候让呓烟先处理一下，或者直接把侵染部分剥掉。

　　“噩烬秽花亲和阴幽属，尤其有利于削弱、震慑、侵蚀等方面的能量。”塔西亚慢慢回忆着之前整理出来的情报，“倒是和告死星有微弱的可联系之处。”起码震慑这点很相似。

　　那么削弱和侵蚀会不会与之有关？脑海里紧接着冒出来一个疑问。

　　可惜告死星方面的情报非常稀少，甚至没法系统性地整理收集。绝大多数入世者只会厌恶对方“灾兆恶星”“劫难化身”“悲剧的召唤者”等外号，但详细内容却一概不知。

　　拍拍星尾鲸，让对方继续前进。塔西亚一面继续趴回去续上根烟，一面脑海里反复在回放鲸舟将沉时、那个天空中的庞然大物，一时间连耳边的杂音似乎都减弱了许多：

　　它每次发声于灾难之前，出现在灾难发生之际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它有没有削弱和侵蚀方面的能力？如果有，当时鲸舟上它是否有所施展？

　　以及，虽然哀号了几次、但它安静的那段时间里……

　　——它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