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古怪疯狂的学习气氛一直持续到万圣节前夜终于有了歇息的迹象。

温暖香甜的烤南瓜香气慰藉了所有霍格沃兹学生疲倦的心，教授们要额外花出一些时间来为礼堂进行装饰，在课堂和作业上的要求就要轻松一点。于是当完成今天的课程后，学生们都蹦跳着涌入礼堂，与头顶上飞翔着的一千多只蝙蝠们挥手笑闹。

长桌上已经摆满了金色的盘子，盘子里是各种大家喜欢的食物，除了斯莱特林的学生们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长桌边享用美味的万圣节晚宴，其它三个学院都逃不脱有几个活泼淘气的孩子，在别人家的红、黄、蓝色的浪潮里点缀不同的色彩。教职工们也在乐呵呵地享受节日气氛，布巴吉教授坐在最边上念念有词，特里劳妮教授一个人抱着杯子喝得晕晕乎乎，麦格教授与邓布利多教授向彼此举杯示意，庞弗雷夫人、斯内普教授和斯普劳特教授三人正在低声讨论什么……就在此时，就在这个时候——

戴着与万圣节格外适配的奇怪头巾的奇洛教授大喊着“巨怪！”冲了进来，一头栽倒在地。几个学生对视一眼，在教员们与各学院级长们努力维持秩序的时候，猫着腰溜出了人群。

而这一切的混乱，都与莎莉无关。因为她根本没有去参与这场被人类填满的聚会活动。

…………

……

斯内普一直在怀疑奎里纳斯·奇洛——这个在阿尔巴尼亚被吸血鬼吓破了胆的该死结巴，为什么不去继续他的麻瓜研究，反而突然对黑魔法防御课提出了职位申请？一个连巨怪都看管不住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哈，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决心要抓住这次机会，让邓布利多赶紧去圣芒戈检查一下他那年老昏花的眼睛还有没有救治的希望。

如他所愿的，斯内普真的在四楼看见了奇洛的身影。

于是他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入了那间保管着魔法石的房间。一切顺利的话，他应该会在奇洛去拿魔法石的时候，抓住这个混蛋的现行，再送他一个昏昏倒地还是快快禁锢，这不重要……总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愚蠢的奇洛！愚蠢的三头犬！愚蠢的格兰芬多！自己原以为面对着一个诡计多端的对手，谁知道对方其实是一个只知道找死的蠢货！

斯内普的面容扭曲，汗水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额头，他克制着胸膛上下起伏的频率与弧度，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后牙，就好像把数不清对象的无数咒骂咬在嘴里，再狠狠地吞咽下去——而刚才还在结巴着辩解只是来看看出逃的巨怪是不是自己的那一只的奇洛已经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间——看得出来，他确实很擅长逃跑，甚至顺手关上了房门。

于是，慢了一步的斯内普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与被奇洛惊醒后暴怒起来的三头犬面面相觑，试图在六只眼睛的锁定下寻找机会——打开房门的机会。

流着口水的恶犬弓起身子，屁股几乎要顶住天花板，尾巴像钢鞭一样“啪啪”地摔打在地上，伴随着飞起的碎石和突然由高声大叫转变的低呼——

它要发起进攻了！

斯内普瞬间紧绷起来，死死攥住了魔杖！

一阵风迎面扑来！

盔甲护——！斯内普在心中默念！

魔咒即将起效，巨大的力量转眼间已经袭击而来！

他被扑倒了！西弗勒斯·斯内普被扑倒了！她要咬断他的脖子！——

……？

……她？

全身心沉浸在紧张的生死战斗中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硬生生吞下了舌齿间的神锋无影，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而趴伏在他身上的女孩儿全然没有注意到，如果不是自家教授的水平足够高超，她在半秒钟前就会得到一个伤害惊人的黑魔法热吻——她正忙着对付那只三头恶犬，用一种古怪的方式——女孩儿撑着斯内普的前胸，迅速跪坐起来扭过上半身，向背后的恶犬扔去了一块散发着甜蜜香味的东西、一连扔了三次，然后压低了身子，从喉咙里交替发出吠叫与轻声的短呼。

令人惊异的是，那只三头犬确实慢慢地平静下来了。虽然六只巨大又凶悍的眼睛还死死盯着他们，但它弓起的脊背和炸开的毛发已经恢复成了柔顺的姿态。

西弗勒斯·斯内普却无法放松，他悄悄抬起了手腕，试图给同事家无法被驯服的恶犬来一个强有力的禁锢魔咒（虽然可能会造成一点伤害，但普通的魔咒对三头犬这样的神奇动物可起不了作用，就算海格会去找邓布利多‘撒娇’。斯内普才不在乎）。

在这个时候，坐在他身上的女孩儿转正了身子，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对上了斯内普的眼睛，那里面毫无情绪，就好像是嵌在粗制滥造的石膏像里充数的两丸黑色石头，除了无机质的反光，什么也没有：恐惧、后怕、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没有，那都是在黑石头的反光里看见的、斯内普自己的眼睛里没有藏好的情绪。女孩儿原本伸手在他的侧肋上按了按，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两个乌紫色的嘴角一下子爬了上去，她说道：

“Happy Halloween，sir.”

……另一双黑色眼睛里的情绪也全部消失了。

女孩儿看着他的表情，疑惑地偏了偏脑袋：“难道我记错了时间，今天不是万圣节吗？斯内普教授。”

西弗勒斯·斯内普深深吸了口气，暂时先把魔杖收回了袖子里——不然他害怕自己会在失去理智地情况下补上先前强行中断的黑魔咒——并且更换一个施咒对象。他扯了扯脸皮，作出一个虚假的笑容（不得不说，这可比女孩儿乌紫色的笑还要可怕得多），用轻柔的、丝滑的、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不，今天确实是万圣节，但比起祝贺节日，聪明勇敢的多萝西娅小姐是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比如赶紧将她涂了只有死者才会使用的亡灵香油的闪亮的、高贵的躯体，从她的教授身上滚下去，然后好好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嘘——”

察觉到三头犬因为斯内普的声音又开始躁动起来，莎莉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巴，两个人的脸在这种姿势下只隔着女孩儿小小的手掌，她却浑然不觉奇怪，分外平静地低声解释（说来古怪，她的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口齿有点含糊）：“教授，你最好先离开，有什么话我们出去之后再说。毛毛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会很紧张，这是他的本能。”说完，不等斯内普有所反应，她已经起身走向了那只巨大的三头犬，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烤盘热气腾腾的蜜饼。

斯内普终于知道她刚才扔出去的是什么了，也知道自己下半张脸上黏腻腻的是什么了。

他当然不可能先行离开，如果不是女孩儿确实表现出了一点惊人的天赋，他甚至不会再允许她就这么靠近海格的蠢狗。

斯内普密切注视着莎莉和三头犬的互动，而莎莉也没有让他等待太久。简单用蜜饼安抚好毛毛的情绪，她走到黑暗的角落里（刚才她冲出来的地方，被完全笼罩在三头犬的阴影里，正好处于站在门口的人的视线死角中，这也就是为什么先前奇洛和斯内普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她），收拾了地上的乌头与掉落的花环，莎莉回到斯内普的身边，伸出手想要牵住他、被躲过之后退而求其次地牵住了黑色袍子的一角。

“教授，毛毛不信任你。”她低声提醒。

斯内普僵硬着脸，任由女孩儿打开房门，牵着他的袍子、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这个该死的房间，房门在背后被轻轻关上。

当离开了危险房间，两人重新站在安全的走廊里，西弗勒斯·斯内普终于放松了一点过于绷紧的神经与身体。

他侧过身，下巴扬起，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莎莉·多萝西娅。

“现在，请用你聪明的脑子，想想要怎么为自己擅闯禁区的行为寻找完美的开脱借口，然后说服你的教授，莎莉·多萝西娅小姐。”

莎莉的回答非常迅速，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出他的嘲讽，也完全没有思考一样。

“我在进行我的死亡试验，斯内普教授。今天所有的教职工和学生们都去参加万圣节晚宴了，所以在我的计划里，这本来是一个最好的时间——我原以为这一次可以顺利成功的。”

“所以，是晚宴出了什么事情吗？教授。”

莎莉似乎根本没有察觉自己现在的装扮有多么不适宜微笑：她的身上涂满了亡灵香油与各种各样珍贵的香料，香油让她五颜六色的花袍子贴在身体上，混合的香料散发出刺鼻的香味；她的头发编成两条辫子，在后脑上盘成月桂花环的模样，黑色的发丝里插着金箔头饰；她的一只手里攥着几个乌头块根和一只同样花里胡哨的鲜花花环；她的脸上好像涂了铅粉（也有可能她的脸本来就是一副死人模样的惨白），嘴巴涂成乌紫色——在说话之前，她从嘴巴里吐出了一枚金币，现在正躺在她沾满了蜜饼黄油和糖汁的油腻腻的手心上，女神的头像朝上：这不是金加隆，而是一枚1德拉克马的“黄金货币”。

斯内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拉长了音调：“我记得——多萝西娅小姐曾经说过，您是在‘模拟死亡’，而非‘奔向死亡’。”

莎莉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呀，我正在模拟被吓死的人。奥菲利亚的死亡虽然是意外，但她死前的情绪实在是太复杂了，有许多我都不太能理解，所以之后的试验我改变了方向，最好要单纯一点的，便于沉浸的……”

“恕我冒昧，”斯内普不耐地打断了她即将天马行空地课题论述，“我不是在和多萝西娅小姐讨论她那奇妙的、充满个人想象的冷门论题，而是在就她傲慢地凭借着‘天生驯兽师’的天赋、试图并已经成功闯入了明令禁止入内的区域的行为进行质询，看是否能得到一个符合常规逻辑的解释，来让我不至于亲手送这位小姐回家。”

莎莉张开了嘴巴、合上，再次张开。

“我救了您，教授。”

“而且我不是‘天生驯兽师’，也没有闯入禁区。”

斯内普无视了她的前半句，对后半句做出了反应。

“多萝西娅小姐是在怀疑我的眼睛吗？还是说你终于用自己突然生锈的脑子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想告诉我，我刚才亲眼所见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莎莉摇了摇头，解释道：“我确实没有那么优秀的天赋，教授。我只是记忆要比一般人强上一点——记住动物的叫声和行为，然后通过样本分析和试验比对，就像是麻瓜的语言学一样，去学习动物的语言——毛毛的语言和普通的犬类语言是相似的，稍微会带一点希腊口音，大概是因为他离开那里的时间还不太长。稍微变通一下就好了，这很简单，我觉得任何人，要是愿意研究，只是他们通常对这个没什么兴趣，要是他们愿意研究都能学会的。据我了解，邓布利多教授就会妖精语。”

这听起来比天生驯兽师还要离谱。

但女孩儿的眼睛紧紧盯着斯内普的眼睛，一点都没有心虚或者偏移。

然而显然，这令他更生气了。

“不是‘天生驯兽师’！不是——哈，那么，多萝西娅小姐用她惊人的语言学习天赋驯服了一只三头犬，这可真是一个伟大的壮举——听听，她还给她的宠物取了名字，什么来着？毛毛？或许我应该去和邓布利多好好谈谈，我们可以让多萝西娅小姐早点毕业，直接去神奇动物保护司、或者罗马尼亚，或者别的什么动物成群的地方，直接上岗，我很乐意为您写一封推荐信。”

西弗勒斯·斯内普大概已经被她的大胆、或者说是愚蠢给气急了，他一挥袍子，真的往一个向上的楼梯走去。

“我不是毛毛的拥有者，这个名字也不是我取的——虽然我觉得很贴切，我也觉得毛毛身上的毛发总是炸起来，看起来毛茸茸的样子——我是说，我并没有驯服他，教授。毛毛被命令在这里看守什么东西，我猜这就是四楼被列为禁区的原因，但我对这样东西没有兴趣——刻耳柏洛斯的背后是冥府之国——我只是想要一个足够隐蔽的空间，而且毛毛给了我一点试验灵感，所以我和他说明了原因，他就同意我在旁边进行我的试验，只要我不打算闯进他守护的活板门底下。动物们总是很好说话的，尤其是天性忠诚的动物，他们比人类要简单一些，我喜欢和他们交谈，所以我去学会了他们的语言……”

莎莉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她只有一米四多，必须要跑起来才能努力跟上那只正在疯狂挥动翅膀的大蝙蝠。

她努力地解释着，自以为能消减对方的怒火，却不知道这些话反而在加剧他的愤怒。

突然，传来了剧烈的咆哮与振动，从他们的脚底下。

斯内普立刻停住了脚步，莎莉也在他的旁边停下了，脸上还挂着让人火大的乌紫色微笑。

他紧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语调：“现在，回你的宿舍去，多萝西娅小姐。因为你擅闯禁区的愚蠢行为，恭喜你，为拉文克劳扣了五十分，以及接下来一个月晚上六点记得到地窖来完成你的禁闭。”

莎莉没有走（一般人这时候早已经感恩戴德地离开了），她执着地站在原地，说：“我救了您，教授。毛毛不会伤害我，但他会击退其他所有的闯入者，只要不杀了他们——这是毛毛的原话。”

“如果您有理由给我扣分，我认同这个理由。但是相应的，我救了您，您也应该给我加分。”

斯内普的胸膛大大抬起，又慢慢放下，沉重的气流从他的鼻子里喷出来，发出大大的哼声，他厉声道：“为了多萝西娅小姐英勇无畏地拯救了她的教授，为拉文克劳加上十分！现在！立刻！回到你的宿舍去！”

“谢谢您，斯内普教授。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这回，莎莉向他鞠了一躬，迈着平静的步伐向拉文克劳塔楼的方向离开了。

…………

当斯内普终于在女厕所找到救世主三人小组的时候，麦格和奇洛已经先一步抵达了这里，麦格正在训斥三个小孩冲动危险的行为。斯内普站在门口，看到一片狼藉的战场和完好无损的哈利，竟然意外地没有那么生气，甚至还有一丝平静。

斯内普走进去，女厕所里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麦格教授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决定先说完对哈利·波特三人的处理。

所有事情终于得到解决，混乱的一夜即将过去，麦格和斯内普走在最后一段共行的走廊上，临分别之际，她递给了斯内普一块手帕，委婉道：“虽然我有的时候不太认同你对待学生们的态度……但说实话，你已经是霍格沃兹的教授了，西弗，我希望你能对学生们更上点心。”

斯内普收下了她的手帕表示听见了，虽然心里实则不以为意。

——直到他走在半路上，被走廊里一位还没有来得及入眠的画像女士提醒：他的嘴边粘着开心果碎。

====【补注】====

1、蜜饼，Baklava，地中海传统食物，希腊给死者的手里放蜜饼以贿赂地狱三头犬。

2、海格给三头犬取名Fluffy，中文官译路威，英文原意毛茸茸的。常见路威、此用毛毛：因为莎莉确实认为三头犬毛茸茸的。

我的村设：麻瓜神话故事是巫师神话/历史的流出、改编、误传（海格的口头禅‘戈尔贡’就是神话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