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起了个大早,他打算多下一点面条。
夏小雨笑盈盈地问他要下多少,陈春说下你的两个手指粗。夏小雨又笑着问:“到底要下多少?”夏小雨问这句话的时候,金克石像坦克一样地开进厨房来。陈春狎黠地说:“有你家火石狗东西粗的一把,哦!老金来了,那就下两把。”夏小雨笑眯着眼,嘴里灌满了锅里蒸腾起来的热气,她不停地用手扇着扑腾到脸上的热气。高魁发这时半个胸脯枕在厨房门框上,正在瞄着厨房里面的谈话。
“三把。”老九看着夏小雨,眉头上扬着笑。夏小雨,收住笑容,怒瞅了老九一眼,脸微微偏了一点。“给有听见,下东西粗的三把,”老九双手搁在肚皮上,毫无忌讳地笑着,冲金克石说:“火石狗,喊你媳妇下面。”
金克石看了夏小雨一眼,愣怔着白眼说:“挨他们下面。”夏小雨笑着,用眼神剜了一下金克石,怒嘴说道:“让他们自己下。”火石狗笑着说:“怕什么,才是下点面条。”夏小雨说,谁叫他们不正经。“呵呵!”火石狗翻着肥厚的嘴唇笑起来。
太阳像一把把枷锁,戴在每个人的身上。
十七八号人,和两千多编织袋泥巴的对抗已然拉开序幕。很快每个人身上就裹满了泥沙。只有把堆码在铁道两侧两千多编织袋泥巴清理干净,抢险才算结束。治水工区职工在山坡上踩出一条泥泞的土路,他们把挑过山坡的泥巴倒在箐底。
太阳火辣辣地照着,每一次风吹来,每个人脸上都像被刺一样。厚厚的泥巴裹满了他们的全身,每一个抢险人就像背着厚厚的贝壳在爬行。
追根溯源,治水工区,从工长杨四富,班长老罗,职工陈春,老猫,黑三,劳务工杨十三,黄毛,小海,人人都在咒骂可恶的山火。如果没有这场可恶的山火,就不会发生泥石流和塌方,就不会掩埋铁道,就不会让他们来抢险,就不会让他们来挑这些堆码成小山一样的泥巴。
整个抢险工地,骂声一片。
老九和夏小雨买菜回来,老九给夏小雨买了一公斤卤鹌鹑蛋放在食堂里的案板上。夏小雨剥开一个自己吃了,随后,她又剥开一个递给老九,老九正帮夏小雨切着猪肉,他手不得闲,老九就把嘴凑近夏小雨,示意夏小雨喂他。
“哦!”夏小雨难为情地哼一声,最后还是把手里的鹌鹑蛋塞进老九的嘴里。老九一口咽下,说再吃一个。夏小雨笑着说,自己剥。老九说:“我手不闲。”见夏小雨没反应,老九说:“快点。”夏小雨就又剥出一个鹌鹑蛋,放进老九的嘴里。老九得意地说:“这还差不多。”自从老九和夏小雨苟合以后,老九脸上就没再长出痘痘。
夏小雨最后买来的那一只小猫已长大,它躺在一个纸箱里舔 舐着自己的前爪。
陈春和老猫两人抬着一编织袋泥巴缓慢艰难地在山坡上走着,只有爬上路堑边坡坡顶,才可把泥巴连同袋子丢到一个小箐沟里。小箐沟里已填下很多编织袋,他俩刚爬上路堑坡顶,要翻下坡顶准备抛下编织袋时,由于泥巴粘黏强,十几袋泥巴袋挤压在一起,没有滑落箐底,陈春用脚蹬了一脚,想把没有滑落箐底的泥巴袋子踹下箐底。陈春又踹了两脚,泥巴垛子轻微往下滑动一下。
陈春蹲下身,双手拉着一根树枝,使力踹向泥巴垛子。突然,陈春整个身子连同泥巴垛子滑落箐底。陈春的脚踝正好砸在箐底的一块石头上。抢险终止,杨十三、老猫,黄毛,黑三滑向箐底,将陈春架起,四人架着陈春缓慢爬上箐顶,再走向铁路路堑,顺坡而下,半个多小时,才返回到铁道上。
工区工程车把陈春拉到县医院一番检查,检查结果,陈春左脚踝骨折,需要住院。
兵书云: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解释为,习以为常的事,常常会使人失去警戒。夏小雨和高魁发两人到镇上每天买菜,每次买菜回来,高魁发就在厨房帮夏小雨洗菜切菜。谁也没有怀疑过他俩,都认为很正常不过的事,可夏小雨和老九早已勾搭成奸。他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夏小雨表面上越来越疏远老九,老九又刻意地拉拢金克石,两家人相处得很和睦。夏小雨和老九媳妇张树萍处成了姐妹,老九和火石狗处成了哥们。
县医院门诊大楼三楼是骨伤科,二楼是妇产科,三年前,陈春前妻冬安雪就在二楼妇产科生的孩子。躺在病床上,陈春想起了冬安雪,想起了二楼妇产科里的一些情景。世间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是幸福的,那就是生孩子。
陈春想起,三年前,他的儿子刚出生时,医生把他的儿子放在一个保温箱里,头上还打着吊针。他心疼死了,可他要赶回工区上班,匆匆见了儿子一面,他就离开了医院,为这事,冬安雪没少提起。
单位给了陈春六天护理假,冬安雪在第六天才把娃娃生下来,他俩白白在医院耗费了五天,这也不能全怪陈春。想起冬安雪,陈春就牙齿痒痒,前妻冬安雪对他的伤害似乎还没恢复过来,他的心还在滴血。换做任何一个男人,也无法承受冬安雪如此的打击和伤害。冬安雪提出离婚,陈春不同意,陈春说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陈春说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没正式经营我们的小家庭呢。冬安雪冰冷地说:“不用了,这些年,跟过我的男人,哪个像你,不信,你就去买块表来校着时间。”时间,上床的时间,陈春当然知道。陈春像突然跌入黑暗无底的漩涡,他全身抽搐着,他的心似乎就要炸开一样,最后他咬牙切齿地说:“滚!”冬安雪轻蔑地笑了一下,摇着屁股走了,像落秋的红叶,在空中翻飞起舞。
在工友们就要离开医院时,杨四富问陈春,需要留下谁护理,陪同陈春一同去医院的有杨四富,老猫,杨十三,金克石。陈春说,那就把火石狗留下来照顾我。
老九,小海,杨十三,黄毛四人在离治水工区不远处的一条公路边的一家常来农家菜馆吃酒,这家常来农家菜馆,治水工区的人经常光顾。老九几人吃酒散场,返回治水工区时,他们在治水车站看见了一个人影。杨十三一眼就看出来是老公猪。“杂种!火石狗前脚才走,他后脚就跟着来,”杨十三鄙夷不屑地说。
“太不把火石狗当回事了,”老九说。
“要是换成我,我要砍下他一条腿,”黄毛恶声恶气地说。
“走!我们替火石狗出口恶气,”小海说。
“不要乱来。”
杨十三话音未落,黄毛已冲向黑影。黄毛腾空跳起,一个飞腿,踢到老公猪的后背上。老公猪一个趔趄,成饿狗抢屎状。老公猪翻身爬起,准备还击,老九三人已走到现场。老公猪破口大骂:“老子走老子的路,关你屁事。”黄毛手指指着老公猪骂:“你来这里找屎吃,这里没有你要吃的屎,滚!”老公猪气急败坏,攥紧拳头就要打黄毛。黄毛不甘示弱,大声骂:“我要是火石狗,早让你妈的当太监几年了。”这句话更加刺激老公猪,他恼羞成怒,青筋暴涨。老九和杨十三迅疾站在老公猪和黄毛两人中间,老九拉着老公猪,杨十三拉着黄毛,把两人强行拉开。
老九解释说:“不要跟他计较,今晚吃酒醉了。”老公猪大声骂道:“吃个烂酒,有什么稀奇的,是不是吃个烂酒就可以无法无天了。”黄毛说:“大路不平,众人踩,你这种人,打雷下雨时,最好躲着点,小心被雷劈死。”老公猪挣脱老九,冲向黄毛。老公猪四处张望,最后在一处墙角捡到一块砖头。老公猪捏着砖头,快步走向黄毛。这时,在旁一直未吭声的杨十三大声说:“把砖头放下,要不然你今晚走不出这个车站。”老公猪见有人帮势,气势上弱了一半。杨十三急忙拽着黄毛往工区里走。老公猪灰溜溜地走了,从此,再没在治水工区出现过。黄毛为火石狗出了口恶气,在治水工区,除了老九,所有人对黄毛竖起了大拇指,说他行侠仗义。也是在这个时候,老九决定要笼络好黄毛和杨十三。
月亮水溶溶的,宛如一口深邃的老井,储藏了太多的岁月刻痕。
夏小雨伫立窗前,她在犹豫去不去老九那儿。吃饭前,老九悄悄告诉夏小雨,让她晚上去他那儿,有东西要送给她。老九还说,火石狗去护理陈春,这是最好的机会。夏小雨睁着杏眼,眼含流光,嘟着嘴,在老九后背上猛戳了一指头。可儿子小年一直不睡,儿子一直问夏小雨,爸爸去哪里去了。夏小雨有些烦躁地说:“你爸爸去护理陈春叔叔去了。”
“陈春叔叔咋啦?”
“脚断了,睡你的。”
儿子小年问,夏小雨不耐烦地说,小年真的就躺倒在床。不多久,儿子小年就齁齁的睡着。夏小雨像一袭月光潜进某个山林野地的洞穴。老九春心荡漾,他从一个铁皮衣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递给了夏小雨。
“什么?”
夏小雨接过盒子问道。
“哦!滚开,酒气熏天的。”
夏小雨伸手推开老九,腰身往后倾,老九的嘴已在咫尺,如同一盆烈火。
“哦!滚……”
夏小雨滚字还没说完,还含在嘴里一半时,老九的烈火已将它填满。夏小雨双手捶打着老九的胸脯,像擂动战鼓一样,战鼓一响,士兵的斗志更加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