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话 岁岁年年根怜惜
又是一抹晨曦映着大地，璇玑果然一早就在院子里等着麻花。
“璇玑姑娘，这么早就起了，怎地不多睡会？是不是新床不习惯？”麻花偏着两个圆鼓鼓的丸子髻，亲昵地嘘寒问暖。任是再冷血的人，见了这般粉衣粉裤粉嘟嘟的脸蛋，都会喜欢地想要上前去捏上一捏。
“看样子你又没带兵器，好，那我们比别的……对掌好了！”
“璇玑姑娘，我怕！”麻花按照昨晚天下教好的台词，一字一顿，一板一眼，无比坚定。
“你这是什么意思？”璇玑淡眉一挑。
“我认输，不敢与姑娘交战。”
璇玑呆立了好一会，回过神来，才得意地仰起了下颚。
“真心认输？”
“嗯嗯！”
“算你识相！出掌吧，我手下留情便是。”
“噫？！璇玑姑娘，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璇玑看着那愣头愣脑、矮自己一头的小麻花，凛冽的心竟有一丝松动。使劲剜了一眼，颐指气使地命令：“什么姑不姑娘的，叫姐姐。”
“哦，璇玑姐姐！”麻花听话地应承着。
璇玑满意地点点头。
其实那日她说自己是孤儿，只是因为她不愿意罗哩罗嗦地交代那么多。她本是有兄长的，而且算算个数还不少。北斗门这代嫡传子嗣中，她是唯一的女眷，又排行最末，从小便被宠顺惯了，骄横霸道，盛气凌人，不懂包容，不擅分享。更是从没体验过当姐姐去照顾弟妹的滋味。
如今这麻花一副标准的妹妹胚子，对她又服了软，像个娃娃似的乖巧可人，正是应了她心底里女孩子的那份柔情。
于是，一时间心情大善。
“放心，我不伤你。以后每日申时，你随我来一起练武，比划比划。”
“可是，从今儿个起，我每天一大早就要去青楼帮忙了，不过虚时只怕是回不来，没时间陪姐姐练武。”
“这是怎么回子事情？你一个小丫头，去什么青楼？不许去！”一旦转换过来角色，璇玑倒是开始负责任地管起麻花来了。”
“我老板已经将我卖到青楼啦！”麻花一歪脑袋，声音晴朗地大声宣布。
璇玑实在是不明白，被人卖了，有什么值当这样高兴的……
两个姑娘并排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促膝谈起了心事。
“璇玑姐姐，你不知道，以前我老板是开麻花店的，生意可好了，我们在一起我炸麻花他数钱，每天都很开心。可是后来她们不许我们炸麻花了，他就一直闷闷不乐。”
“你们两个在一起很长时间了？”璇玑有些吃惊，言语里还有些不快，这种微妙的情愫是她自己也没捕捉到的。
“那倒没有，虽然在一起时间不长，但我知道，他最喜欢钱。”麻花努力地回忆，扁扁嘴，继续说道：“老板好心收留了我，那我总得做点什么事情吧？昨天我们去青楼看戏，老板说让我以后给一个天仙的做丫鬟，这样我就能挣到钱，补贴家用了，兴许还能给璇玑姐姐加个菜什么的。”
“天仙？赛天仙？”
“对，就是这个天仙姐姐。”
“真有传的那么漂亮吗？”璇玑有些不服气，面露鄙夷地问着。
“嘿嘿……”麻花挠挠头，憨憨地笑说：“我还没见到她呢……不过老板说，我功夫好，可以做保镖！”
璇玑忽然明白过来，其实麻花根本不知道青楼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自己去了会有什么后果，只是天下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那个白衣飘飘、羽扇纶巾的天下，那个剑眉星目、冷艳无双的天下，那个纵是自己从小在北斗门看惯了美男，见了他心也要抖上一抖的天下，他和眼前的这个胸无城府、绝地澄明的脑残姑娘，到底是怎样的纠葛，怎样的牵绊，怎样的不同寻常，耐人寻味？
想了一想，璇玑叹了口气。
“麻花，你喜欢你老板？”
“嗯？”麻花偏过头，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无知地望过来。
“唉，算了算了，你这档子破事，我也懒得搭理。总之，你要是听姐姐的话，就不要去青楼。”
“为什么？”
“你怎么那么笨哪！”璇玑出力地敲了敲麻花的脑门，倒没手软，恨铁不成钢地斥责她：“你自己想一想，你俩之间的事，没有谁欠着谁，无非就是沾个情字的边。如果你不喜欢你老板，那么你就不要去。青楼不是什么正经地儿，哪有好人家的姑娘自己往里跳的？如果你喜欢你老板，那么就更不能去了。你要记住，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去那种地方的……”
麻花听得一愣一愣的，璇玑拍拍她的丸子髻。
“明白了吗？”
“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麻花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时，天下从客厅里走出来了。瞧见两个昨天见面还是鸡犬不宁的人，此刻正蹲坐在一起，头挨着头、手牵着手地讲悄悄话，大有惺惺相惜之情、相见恨晚之意。不觉唇边露出一丝浅笑，看来昨天的调教还算略有成果。
“璇玑姑娘，早！”清晨的天下，白衣胜雪，梳洗利落，眉宇间透着一股醇香的英气，逼得刚刚还对他颇有微辞的璇玑，不禁失神凝望。
“东家……早！”
这璇玑失神倒不要紧，十六七的姑娘，管她是百年一遇的门主还是千载难逢的宫主，总是要怀梦思春的嘛！可是她这边一放松，就完全忘记了刚刚自己是怎么教育麻花的了，同时也松开了紧握在一起的手。
“麻花，时间不早，我们该走了。”天下唤得惬意。
“好嘞！”麻花答得干脆。
主仆二人其乐融融地迈出了大门。
璇玑缓过神来，刚要追出去，却撞见东厢的布衣无忧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
无忧看到璇玑在院子里，便问：“麻花呢？”
“被那个缺德的天下拐到窑子里去啦！！！”因为着急，璇玑的遣词造句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噫，他们怎么没等我呀？说好今天一起去的。”无忧睁大了眼睛。
“你去干什么？难道卖麻花的事，你也有份？”璇玑忽地横眉冷对，目光如刀。
“那倒不是，嘻嘻……我昨天包了一个姑娘，今天要去看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