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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伦和康妮原本以为这栋楼房楼高3层,结果天台却在4楼之上,顶楼的面积较小,从地面角度看会因凹陷而被遮挡,亚伦猜这想必是加建的结果。
走出天台门到达露天地带,贝兰托尼看看手上的屏幕,“他还有一段距离,我没有判断错……”他抬头向亚伦解释,“人脸识别系统从未储存过他的信息,那表示即使他知道这里的走法也必定是第一次实践,他正在如背公式一般理清路向。”说罢他着手把天台门关上。
贝兰托尼的动作并不急促,事实上从发现入侵者以来他的表现都并不急促,亚伦知道一方面是因为入侵者还未到达,另一方面这是应对危急关头的原则。
“危急”这个空泛之词可以被专业术语转换至具体定义,即时间跨度单位的缩小,简单地说即从只争朝夕变成分秒必争甚至变成毫秒必争。而随着时间跨度的精度加大,操作流程所需的精确度也必然加大,高精度的操作步骤需要占用更多的脑力资源,简单地说就是更加集中注意力。而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需要副交感神经的活跃来实现,简单地说即放松,越是以肾上腺素去回应紧急的状况,就越是被看似加快了的反应速度牺牲掉了准确度,从而耽误了关键时间,这也是内科医生喜欢在手术台上边听音乐边聊八卦的原因,这能达至双重放松的效果。看来,不情愿成为世保局成员的贝兰托尼也是经过世保局的专业训练的。
亚伦还留意到这扇门有一套反锁装置,贝兰托尼一手把门拉紧至关闭状态,一手拿着一个类似磁铁的物体贴在门上比划,随后听到一阵金属响声,最后以“嘀嗒”一声作结,贝兰托尼松手,门再也无法打开了。贝兰托尼手中的磁铁其实是一把磁力钥匙,通过在门上比划来启动安装在门体内部的一组磁铁机关,机关会自动把门内侧的铁栓插上并上锁。亚伦知道这是一种情报部门的专用产品,它并不能提供多少门锁的坚固性,而是用以误导入侵者,让对方认为此门未经开启。
亚伦走至开阔地带环顾四周,从天台看,这片区域可谓“高楼林立”,一般这种旧楼群的高度是非常接近的,只有一两栋楼是高点,从高点就能一览楼群的全貌,但这里却像一片微缩版的市区大厦,从地上看各家各户都是旧楼式样,但顶楼却被加建得参差不齐。在旧城中个别门户的楼层加建或改建经常会被当地的社区管理处网开一面,但如此大范围的集体行为却极为稀罕,亚伦怀疑背后也有奇勒的掺和。贝兰托尼的天台并非高点,但即使是高点也难以饱览楼区的房顶全貌。亚伦的脑中无法摆脱那种在贫民区屋顶飞檐走壁的电影情节,但这里的布局根本无法上演那种情节,因为高低不一的楼顶并不连成一片,他自言自语道,“这里怎样形成一条逃跑路线?”
康妮显然也有同感,“怎样走啊?”
“往东边,我有一辆雪佛兰。”
【美国佬。】亚伦暗笑。
“哪边是东边啊?”东西南北显然不在现代女性的认知体系当中,男士则因更为擅用智能程序而不知南北为何物,只知导航这种东西。
“那边。”亚伦指向一个方向,他并不列入上述行列。他往东走至拦河边,却发现身处位置与邻近楼房距离颇远,他转向贝兰托尼,“怎么过去?”
“这是一条三维的路线。”贝兰托尼把便携屏幕对折成餐盒大小,然后放进西装外套的内侧胸袋,此举颇为出乎亚伦意料,但让他意外的并非屏幕具有折叠功能,而是贝兰托尼的西装外套具有如此大容量的胸袋,那种突兀的感觉不亚于古人把银两放于衣袖内。贝兰托尼走到拦河边距离亚伦4个身位处,往下望了望,然后跨越拦河置身危险地带,“跟着我吧。”说罢他便开始下降。
康妮和亚伦同时探身至拦河外向下俯望,老家伙相当矫健地借助拦河下方突出的结构向下爬至下一楼层的窗台,然后以窗外的防盗护栏借力跨至斜下方的空调架上,到达的同时轻易的抓紧铁架以固定身体。铁架的空间超出容纳一台空调室外机所需,而且经受贝兰托尼半跳跃式的着落也纹丝不动,想必是为了迎接此类特技动作而经过专门加固。亚伦不禁猜想,空调架元素恐怕在随后的路程中还会陆续出现,别人家的架子是否同样坚固?然后他的思维又被奇勒一闪而过。
贝兰托尼在空调架上谨慎地转身向外,然后纵身一跃,落在对面楼的窗台上。这次跳跃看似有一定距离,但窗户外面的护栏提供了稳固的着陆辅助。已跨越一栋楼房的贝兰托尼横向移动至窗台的边缘处,一手抓住最起始的那根护栏,然后把身体大字型地侧向探出窗台外。这个窗户在楼体的边缘极其靠近转角处,他身体紧贴墙体,负责探寻的手和脚一直延申至消失于转角处。就在亚伦和康妮屏息凝神之际,他松开原本紧抓栏杆的手,整个人往探寻的方向缩进,然后消失于楼体的转角处。随即传来一声呼唤,“快点跟上啊,很安全的。”
康妮瞪大眼睛看着亚伦,亚伦潇洒甩头示意康妮跟进,自己垫后。见康妮迟疑,他还加了一句,“没事的。”
亚伦语气有点不以为然,因为这条看似惊险的三维路线实质合情合理,那些作为第三维的上下攀爬和跳跃充分借助了各种护栏的作用而变得极具可操作性,实施难度其实并不甚于横跨一条车流量大、身处转角盲点、缺乏交通指示的马路。
跨越拦河时还胆颤心惊的康妮,经过三扒两拨瞬间已到达模仿蜘蛛侠爬墙的关键位置,手长脚长的她很快也消失于亚伦的视线范围,随即再次传来贝兰托尼的声音,“好样的,再使点劲就上来了宝贝儿,加油,加油,加把劲,用力点,加……”
“别吵!”还有康妮的声音。
亚伦随即跟进,他原本预计自己会是最快完成系列动作的选手,但很快便发现由于客观条件限定了完成动作的固有步骤,使得灵敏度效用无从发挥,反而舒展度和较轻体重能获取更大加分比重。他决定不要告诉康妮这点。
当跨越那个关键位置后,他发现需要冒险探寻的是另一边的窗台,同样有护栏可供借力,然后通过突出的墙体结构就可以爬上天台,三人于此汇合。
成功跨越第一道关卡以后,康妮竟然显得有多少兴奋,她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眼睛发亮,好像迫不及待要再闯难关。事实上亚伦也多少有同感,这是一种游离于体系以外的冒险,不管是法律体系还是安全体系,在小康生活的年代,这是一种极为稀罕的体验,仅仅在亚伦丧父的年代还要早些年头,随便参加一趟逃港之旅就能一次满足这两个愿望。但亚伦知道这其实只是一个假象,这条刺激的冒险路线根本就被深深计算于世保局的体系以内,亚伦甚至怀疑贝兰托尼平时是否闲来无事就走上一趟用作锻炼身体。
贝兰托尼指指东南方向,“我们要先到那里。”
康妮像只不知死活的兴奋小狗那样点头,亚伦努力抹去她屁股上的尾巴使劲摆动的虚构景象。他顺着贝兰托尼所指方向看过去,他指的应该是几栋楼体开外的一栋外观突出的楼房,亚伦暂且用古色古香对其概括形容。
“走吧。”贝兰托尼一股导游做派,亚伦知道他指明目标其实潜台词说的是那里才是难关所在。危机与乐趣,小白兔们真是傻傻分不清楚,亚伦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想用这个词来形容康妮。
三人走起。
以同等难度系数再次跨越三栋楼房后到达“景点”本体,一到步,亚伦暗里为其按上的“古香楼”的使用期限就宣告完毕。
“这是邓氏民居,”导游开始解说,“以前是当地一户大户人家的大宅,现在已经成了文化遗产。”
“那对外开放吗?”康妮问。
“都说了是遗产,你老爸的遗产对外开放吗?”
亚伦暗笑,这是一种毫无逻辑的道理,在当地的市井文化中是老大爷们用来彰显自己谙于世故的伎俩,其运作原理其实颇具科学精神——理论应服务于事实,而非反之。亚伦没想到贝兰托尼学的像模像样,看来人家是真有价值体系的优势,并非只是船坚炮利。
三人身处位置是“遗产”的顶楼,顶楼的总体面积呈现一个实实在在的凹字形,而凹陷的地方则形成了底下进入大门后的天井。“凹”字形状中双拳出击的部分是露天地带,厚实的身躯部分则是有瓦遮头,这片室内区域设计庄严,颇像一个小型礼堂,想必在家族兴盛的年代一切家族大事都必定在此商讨。遮头之物还是一个……亚伦一时忘记这种房顶的专用名词,只记得其用途以作为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决战场所最为著称。房顶四角还以突出翘起的设计彰显气派,仿如旧时欧洲贵族的“二撇鸡”(粤语俚语,指八字胡)胡子,让人看了不敢招惹,而这种房顶的四角都有撇形成四撇鸡,比二撇鸡多出一倍,霸气自然更胜一筹。
“怎么走?”康妮问。
贝兰托尼指指礼堂外面的楼房,“过对面。”
对面的楼顶高出礼堂的屋檐,相对礼堂的拦河距离遥远,康妮探身向外试图看清状况,“怎么过去?”
“【上屋顶。】”亚伦和贝兰托尼心口同声地说道。
康妮抬头环顾楼顶四周,向上翻越突出的屋檐是个问题,她不再问“怎么上去”,静待示范,惊恐的心情正在跃然脸上。
贝兰托尼翻开前襟显露外套的内衬,把刚才放进屏幕的内袋的魔术贴贴紧,然后扣上代表他西服老气样式的三颗纽扣。亚伦一眼看出此举的门路,心想倒立操作在所难免。
贝兰托尼走近一个角落,手扶柱子站到护栏之上,稳定身体后先后向上伸出双手抓住屋檐下方与护栏平行的一排雕有镂空花纹的木栏,然后展现腹肌力量把下身向上卷曲至双脚到达手部位置,把脚掌倒扣在双手紧握的花纹空隙处,确保稳固后把双手松开,整个人呈倒吊状态。
稍微缓一缓气后,他再次展现腹肌力量把上身向上卷曲,同时举起双手抓住外出靠近屋顶边缘的栏杆。这是一件以“土”字形安装在屋檐之下的物件,一直以来都逃过亚伦的留意,他猜这是专门用来完成登顶操作的。贝兰托尼手抓的位置是“土”字的底下一横,他松出原本扣进花纹处的脚掌,改为以脚底抵住木栏,整个人呈仰卧状态。
然后他以仿似在房顶反地心引力地走路的动作把双脚移动至双手处,再把脚掌扣进“土”字两横之间。然后他再次松手,并最后一次展现腹肌力量卷曲上身,同时把双手探至跨越房顶边缘,随后便呈稳固状态。亚伦被屋檐遮挡了对于贝兰托尼双手的视野,他猜屋顶上应该也安装有用以借力的栏杆。贝兰托尼松开扣紧的双脚垂于空中,然后抬脚去够屋顶的边沿逐步爬上屋顶。待他完全消失后再次传来他的声音,“快点跟上啊,很安全的。”
面对康妮快要吓哭了的表情,亚伦只好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们腹部的力量其实比我们想象中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