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对不起,我爱你
书名:十年 作者:雷雨婷 本章字数:2638字 发布时间:2023-05-16

蒋泽对北京也是颇为熟悉,带着徐萱轩溜号了,两人手牵着手,享受美好时光。在商场闲逛时,徐萱轩望着橱窗里昂贵高档的时装发愣,蒋泽见状,拉她进了店铺里。可是不论态度热情、服务周到的奢侈品店员如何介绍,她都表现得不为所动,也坚持不愿意试穿。

一向呼风唤雨、一掷千金的蒋泽,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害怕店员看低了自己,于是选了一双一万元的限量版跑鞋。他刚穿上,就看见徐萱轩眼睛红红地望着鞋子。他的心里,蹭得有一股无名火。但是考虑到大庭广众之下,当街吵架实在有失风度,他把火苗按在心底。

提着鼓鼓囊囊的购物袋,回到烤鸭店,洛橘他们刚好吃完,开玩笑说蒋泽重色轻友。蒋泽心里颇为不快,但没有发作,对徐萱轩也态度良好,只是流露出一种难觅踪迹的冷漠。聂如深给他们开好了酒店房间,出于休息质量和个人隐私考虑,每人一间套间。

在偌大的酒店房间,徐萱轩泡在浴缸里,不禁满腹伤感和怅然。她羡慕洛橘,无拘无束,想爱谁就爱谁,拥有良好的家庭背景和好看的皮囊,拥有万千宠爱。甚至连相当普通的夏栀子,也要比她幸运,可以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把握自己的命运。

只是她没有想到,同学们也暗地里称呼她为女神,因为脸蛋漂亮、成绩优异,她也是很多人的梦中情人和羡慕对象。现在又有了体贴入微的蒋泽,甚至愿意为了她,逐渐改变自己不可一世的自大,摈弃那些从社会青年身上学来的陋习。光鲜的外表下,她成了很多人想活成的样子。

浴缸里的水温合适,她慵懒地赖在里面,仿佛在重温十七年前,在母亲子宫里的场景。门铃忽然响起来,她披上浴袍,从猫眼了望了一眼,是蒋泽。她没有开门,“蒋泽,我现在不方便开门,你有什么事情吗?”蒋泽听见话语,扬了扬手臂,她看见他手中,拿了一把糖葫芦串。

她今晚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也知道,他此番来,是向她请求和解。徐萱轩不禁哑然失笑,蒋泽没有做错什么,需要来征得她的原谅。她忽然觉得,他实在幼稚,又幼稚得可爱,竟然认为即将成年的人之间的矛盾和疏远,可以用食物来化解。这些,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技俩吗?

但是徐萱轩不能够苛求蒋泽,她没有资格,她本来就怀有自己的目的,而蒋泽也确实给她鲜血淋漓的身体和灵魂包扎了伤口。不管怎样,他是善良的,他也奉献了自己纯洁的爱,不仅没有过过分的举动,也为了她守身如玉。

徐萱轩跌跌撞撞,和着浴袍,倒在宽大整洁的床上。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人的身影,他没有蒋泽帅气,没有他年轻有朝气,可是他自带一种踏实感,说话做事分寸恰好,既照顾所有人的情绪又不哗众取众,既活跃了气氛又不喧宾夺主。

“萱轩,对不起,我今天在商场,态度不太好,希望你不要介意。”蒋泽发了一条语音给她,声音病恹恹的,情绪不高。徐萱轩一阵苦笑,她没有生气,如果说,真正有人介意真相的话,那失落的那个人,只有可能是蒋泽。

徐萱轩的手机又振动了,那个特意设置的铃声,提醒她发信息的人身份的特殊。“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也不要忘记你要做什么,抓准时机,机会很容易溜走。”徐萱轩的眼前,仿佛出现一个牢笼,死死囚禁她,即使逃离,也要被遥控指挥。

可是她不能那样做,她只能无限期地拖延,尽量找借口,她不能让残忍的命运之手,把自己推向永远无法超度的地狱。她也是人,也是孩子,也是女性,她要有自己的人生,要掌舵自己的生命之船,所以她不能倒下,任恶狼扑食,将自己碎尸万段。

 

七年前,徐萱轩还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生活在富裕而幸福的家庭,她的母亲温柔有教养,父亲成功潇洒,她是他们掌心的明珠。她还记得,自己住在市区最高档的小区,客厅里有一台黑色的三角钢琴,每天放学后,她都要练习贝多芬或者莫扎特。

她喜欢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舞跳跃的感觉,一气呵成、一泻千里,仿佛世界堕入无边黑暗,只有清脆动听的琴声,传递来自远古时期的讯号,让世界睁开双眼,知道地球上原来有生灵存在。她是那样沉醉在音乐里,温柔、大气、磅礴而优美,让所有的动听的乐章,都喑哑无言。

而美丽的母亲,总是在一旁静静聆听,不时给徐萱轩提出一些建议。父亲也很爱听她弹琴,难得的空闲时间,总是陪伴在她身旁,脸上露出无法抑制的怜爱。记得那时,徐萱轩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父母给予了她全世界最伟大的爱。

此刻,徐萱轩躺在铺满花瓣的床上,她望着浴室玻璃墙板上,反射的自己的身影,她那样年轻,像一只贝壳里的珍珠,散发着动人的芳泽。可是就像蚌要经过数十年的苦痛折磨,才可以孕育出美丽的珍宝,她发现自己的风姿愈加迷人,而痛苦,却也如影随形。

徐萱轩觉得困意顿生,沉沉睡去。梦境里,她又回到了七年前,她和父母在玉龙雪山的峰顶,小小的她,因为旅途跋涉和缺少氧气,而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父亲和母亲牵着她的手,他们在玉龙雪山顶,用单反相机拍了一张合照。

照片里,他们一家美满和谐,幸福之情,溢于言表,不难从举止间揣摩到。纵使徐萱轩已经筋疲力竭,可是登顶的欢乐,纵览全景的喜悦,赶走了她的虚弱和疲惫。下山时,她忽然来了兴致,穿着租来的厚厚的羽绒衣,走路都生着风,让父母颇感意外。

只是她没有料到,幸福就像黑夜里渗透进来的银辉,你可以看见它的闪耀,却是因为完满的天空,已经有了丝丝缕缕的裂缝。徐萱轩像一个勤奋的小说家,字字珠玑、文思泉涌,可是就像她喜欢的《大话西游》一样,紫霞仙子猜中了开端,却没有猜中结尾。

叫早的电话铃声响起,徐萱轩伸出一只手,接听了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前台服务员优美的女声,而是蒋泽捣蛋的笑声。“喂,萱轩,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蒋泽学着《熊出没》里光头强的声音说道。

“我想用铁锅砸你!”徐萱轩的睡意还未完全散去,她嘟囔道。“哦,那我就太幸福了!”蒋泽嬉皮笑脸。“砸你,你还幸福?你是不是欠扁啊?”徐萱轩醒了大半,意识到只有红太狼才可以用铁锅砸灰太狼。“萱轩,我喜欢你。”蒋泽换了语调,一本正经地说。

“谢谢你。”徐萱轩轻轻说,仿佛隔着电话,都能够感受到蒋泽温柔的鼻息。她的眼里,溢满了泪水,喉咙也变得哽咽,无法正常说话。“你感冒了吗?”蒋泽感觉到她的异样,紧张而关切地询问。

“没有。蒋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徐萱轩忍着泪水,尽量平和地问道。“因为,我喜欢你啊。我蒋泽喜欢的女孩,我就是要惯着她、宠着她、呵护着她,即使她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要攀着梯子摘到。就算她要水里的月亮,我也会不惜一切。”

“蒋泽。”徐萱轩忽然叫道,“嗯?”“没有什么,只是,你真好。有你在身边,我真的,太幸福了。”徐萱轩的嗓子有些嘶哑,她害怕蒋泽再追问,轻轻挂上了电话。她起身走进盥洗室洗漱,在心底补充了一句她想说却不曾吐露的话,“蒋泽。对不起。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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