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话 长恨愿化长相思
天下淡然地瞄了一眼，没应成，也没应不成，转而又换了一副不怎么上心的神态，好像刚才说的事和他没关系似的。
郝娇娇不禁皱眉，这样的男子，性情太多变，纵是百般揣测也摸不清底细，不知是该对他媚笑，以示亲近；还是该对他严肃，以表认真。
一时间两人都没了话，隔断内有些尴尬。
“娇妈妈，仙姑娘起了。”一个脆亮的女声在外面通报。
郝娇娇一听，心情豁然开朗。虽说对面是个颜如宋玉、貌比潘安的俊俏男子，但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完全被他的莫名气场压制着，对于她这样一个中年妇女来说，实在是有点喘不上来气。于是，立马站起来，对着天下略一欠身，说：“唉呦，您瞧瞧，我这就得送麻花过去了。天老板您若是有兴致，就在这多坐会，我叫她们沏壶好茶过来。恕不相陪，先告退了。”说罢，牵起麻花一只手，款步往外走。
“且慢。”天下拽住麻花的另一只手，拦下了郝娇娇：“娇老板，麻花不太懂人情世故，怕处事不周怠慢了赛天仙姑娘，我须亲自带着她前去姑娘哪里交代一声，方才安心。”
“嗨，这个天老板放心，昨个儿您也见着了，我家仙儿待她的丫鬟有多亲实，况且不是还有我吗？”郝娇娇笑盈盈地劝慰，暗自在手上加大了力，意欲硬抢麻花过来。
可是天下哪里肯放手，面上无一丝风浪，平静得很，却是没半点退让。
两人这样僵持了一小会，终于郝娇娇败下阵来。
只见她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全部散去，一副忍无可忍、完全不能再忍的样儿，也不讲场面话了，破罐破摔地松开麻花，双手叉腰，毫不客气地撂下话：“天老板，我这里是青楼，赛天仙是头牌，能是说见就见的嘛？你当那‘千金难得一见’都是过嘴瘾说着玩哒？”
“千金就千金。”天下说着，很随意地拍出了钱票。
郝娇娇懵了，自己花五十两买来个杂役，杂役的监护人却花一千两过来打个招呼，为其说几句好话。这是什么世道啊！
懵归懵，可郝娇娇还是马上清了清嗓子，尖声尖气地说：“有钱也不成，人人都知道，这赛天仙的牌去年早已叫价，恩客都是排满的，天老板若有意，明天晚上早些来，拍那下半年的吧！只是……不知到时一千两还够不够……”
天下暗自捏紧了手指，虽说这机会错过了可惜，但，还再等等吧。
正要交代麻花几句后离开，谁知又一个小婢前来通报，说是叫新买来的丫鬟和卖她的人一起过去，仙姑娘有话要说。
郝娇娇抿了抿嘴，虽说极不乐意，可不知赛天仙到底有什么得紧的事，也不好再阻拦，便脸不平气不顺地领着天下和麻花前往青楼最深处的套间。
还没进屋，就有一缕淡淡的香薰味道不断飘传出来，闻之畅然。
天下吸了两吸，却是蹙眉，略有迟疑。
三人停在了门口。
天下只能留在外间，隔着屏风。麻花被老鸨领了进去，只见里面一个女子背对着他们，端坐于梳妆镜前，身披紫金绣袍，嫣紫色的锦地，神秘中透着高贵；金线勾出星星点点的莳萝，华丽却不遮淡雅。
“仙儿，麻花丫头来了，快来瞧一瞧吧！”
听得郝娇娇召唤，赛天仙悠然转过身来，发髻朝凤，云鬓贴花，柳眉如镌，明眸流情，秀鼻翘挺，朱唇莹润，身上任何一处都是巧夺天工、天然雕饰，恐怕就是天上真的仙女，都要妒忌她那美艳无瑕的绝世容颜。
这样的倾国倾城，还掺着千丝勾人魂魄的坏媚，渗入百缕讨人心软的娇怜，以及一股触也触不到的遥远。
莫说男人，就是普天下的女子，见到她，也要失神，也要忘我，也要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麻花在旁静静地看着，情不自禁地嘟囔：“真美。”
赛天仙目光一柔，笑而不语。
这时，立在外间的天下咳了咳，虽然隔着屏风，还是上前恭敬地作揖：“叙远天下，见过赛……天仙姑娘。”
“公子不必多礼，”赛天仙开口，温言暖语倾泻而出：“劳烦您前来，却只能隔屏相待，实在不是待客之道，望海涵。”
“姑娘客气了！”天下只略微敷衍，马上迫不及待地问出另一件事：“听口音，姑娘不是不忘镇本地人，倒像是在下家乡的人，在下生在叙远，那里是江南有名的茶乡。”
“叙远？恕小女见识浅薄，并未听过。”赛天仙低眉浅笑：“我不过是一支浮萍，自己都不记得漂过什么地方，口音杂了些，让公子生了误会。”
“姑娘怎么这样说，纵是浮萍，也有长它出来的根吧？何况谁人不知姑娘，花中为魁，人上为仙！”
老鸨郝娇娇杵在一旁，有些不乐意了。这屏风内外二人，不说正经事倒扯上口音家乡来了，怎么听都像是在调情。于是，一把将麻花推过去，大声插话：“麻花，还不见过仙姑娘！”
麻花立在赛天仙眼前，显得有些局促，努了努嘴却并没有说话。
“这就是麻花，从前是天老板那里的伙计，身手了得，现在派过来给仙儿当贴身随从。有了麻花，仙儿你就放心吧，就是那些所谓的江湖人士、武林高手，也别想找咱们麻烦。”郝娇娇骄傲地拍拍胸脯，好像有着盖世武功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赛天仙朝着麻花笑了笑，很真诚的样子。
麻花也朝着她笑了笑，也很诚恳，却下意识地往屏风处挪了挪。
“赛天仙姑娘，麻花生性愚钝，却是纯朴善良、无邪无害，今后陪衬姑娘，如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多担待包涵，只念她是心无城府、不善算计罢了！”天下这样说，算是打了前应，随后又语重心长地叮嘱麻花：“麻花，以后赛天仙姑娘就是你的主子了，一定要尽心尽力地服侍，尤其要保护她周全，你能做到吗？”
麻花刚要点头，却被赛天仙拦下了。她拾起她的小手，慈善地打量，娇婉地笑言：“好生可爱的姑娘，今年有十五了吧？”
“嗯，十五半。”麻花答道。
“你老板待你好吧？”
“嗯，他待我很好，很好。”
“那么一会，你便随他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