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哟，刚刚那个你的护送对象也想找我萃取吗？”呓烟兴致勃勃地追问。

　　煜民本就喜欢四处流浪，像呓烟这种萃取师、冶金师的职业人士——在织火国内部，它们通常被称作“工匠”——尤其如此。

　　而这次他正巧把流动摊位挪到梦之天渊，其实主要是为搭配出用天渊之水才能特制的“胭脂毒火炭”而来。

　　塔西亚抬头瞥了眼某只拟形惊艳到令人发指的食火雕枭——他本来就算不上高、呓烟至少185的拟形后更是刚到对方唇部：“你问第六遍了。”

　　“这可是你给我介绍的首位客户咕——也是我遇到第一个被介绍来的。这不是很有纪念意义呼嘛！”这货从离开旅馆开始就彻底暴露了本性，颇快的语速、雀跃的尾调和嗓音间割裂感极强。可惜本枭完全没有自觉，浪费了那张好脸的35％。

　　走进铺子里，呓烟还抱怨了一句：“早知道你委托对象就是新介绍的客户、我就砂完羽毛再出来了咕噫，一身的灰都没弄干净。”

　　你应该不会想被客户天天信息骚扰……想到某个二货看直了眼人都迷糊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催眠状态的副作用、他没来得及忍住心里的腹诽。

　　一般妖物拟形的人形要么在人类眼中多少有几分奇形怪状——种族都有自己的审美。煜民虽然与人类交往密切，但拟形能像呓烟那么轩然霞举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回到铺子里，食火雕枭便自然收起拟形：脸颊突然裂开条条缝隙、帅气的皮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羽毛，牙齿变成面颊周围珍珠似的斑点，喙则是舌头；用来充身高的双翼收起，腹部往下的衣裤散成鹰腿的长绒，恢复了才到塔西亚肚子的身高。

　　嗯，忽视那对翼展两米长的羽翼。

　　将白鲸梦骨、噩烬秽花、瘆骨等等已经整理在一个储物器内的材料递给对方。塔西亚坐在铺子里一堆莎草垛上，让好奇下跟过来的冥河提灯水母解除催眠状态。

　　正准备铸造所需碳素的呓烟很快注意到了自己老客户的不对劲之处：“你腿咋了啊咕？”

　　“受伤，不能动。”

　　“俩腿都伤着了咕？”

　　“伤的腰。”

　　“腰伤能两腿都动不了……脊椎受伤？咕哟！还能接上吗？否则对下身的妖征影响很大的咕。”

　　这方面的资料塔西亚特意去查了不少，平静询问道：“哪种影响？”

　　呓烟扇了扇翅膀，认真思索了下：“这属于微生灵胞受损……你要么把盆骨下部瘫痪处整个做成龙征、要么就只能等修复回来才能变异咕呢。”

　　将辅助材料里的墨亡叶捡出来、放在石臼里舂成粉末，紧接着他抓起数块纹了些许绿丝的炭块围成池子，将一口满是划痕的锡锅架起来、补充道：

　　“不过选前者的话你往后只能往蟒龙族方向发展了咕呢，后面很难再变异回五趾型后肢了——而且你的龙征也不太适合再偏向羽蛇族咕。”

　　被点着的炭块火焰微带一丝薄绿、但并没有强烈的炽热感。塔西亚边听着呓烟的嘀咕边打开光屏、又开始读起之前买的图腾残余，闻言问道：“能否以骨尾为介？”

　　生物化学之类的他是一点没看懂，再加上事发突然、便随手在从自己找到的案例里筛选了下，大概捋出了个设计。如今呓烟也有类似的经验，那么设计至少原理上可行。

　　以骨尾与双腿贴合形成龙征，靠有感知力的前者作用下蛇行移动。这就是他设计下最简单直接的一种方式——当然，尾针的攻击性自然保留。

　　而且蛇行相较于双腿，在机动性上的大幅提升也很对他的胃口。

　　两种骨骼经过初步水炼后，食火雕枭又重新换了水，按比例兑入一种名为“热古菌液”的常见生物溶剂、调高了火温。

　　呓烟开始分拣噩烬秽花的花丝、冠和：“咕呃，从基因层面来说没问题。你们人类是叫融合妖征吗咕呐？”

　　“嗯，材料限制？”塔西亚在光屏上写写画画，闻言头也不抬地问道——尽管大多数时候只是用于消遣，但这不妨碍书算数学耗脑子。

　　将之前的那些数据按照参考思路再次统筹起来，塔西亚短短几步就完成了五次方的降级、一连串的超越数通式看起来更像是某种花纹。

　　已经用标记蛋白在花卉的各个部分导入靶点的呓烟瞅了两眼没看出什么名堂，咂了咂嘴、继续去点起“生灵炭池”：这是煜民改进出的技术，能使灵胞心丝蛋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介入靶点生长。

　　“咕嗯、咕嗯，按你的设计骨和皮类材料最好是同种蛇类、应该用不了鳄族，肌肉的强度越高越好。”边说着边看了眼锅，呓烟赶紧开始往炭包里丢玉露草，慢慢将火调熄，将淬好的骨骼变异原体捞出来。

　　由弧线型组成的骨架呈现出冷硬的哑光，尖端锋锐的弧度取自于报丧女妖爪子。明明火温不高，但呓烟拿着时却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迅速扔进准备好的、辅助材料“渊砂”铺成的方面上，开始“砰砰砰”地捣鼓起来。

　　尽管是二阶材料，但呓烟显然手艺也进步了许多。虽然中途对方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次惨叫，但在塔西亚三倍原料的充足准备下，这预料之内的意外不过稍稍浪费了点时间而已。

　　等塔西亚差不多把新收集来的那些残余琢磨了多半时，呓烟总算有点喘气地飞过来、拿爪子拍了拍他手臂：“呼咕，总算好了。你要现在就试试不咕？”

　　塔西亚收起东西——考虑到马上再变异也没毒疗，而是让冥河提灯水母把自己提过去：“嗯，借用房间。”

　　牧妖人的妖征变异、塑械人的武装改造、道法师的本源强化，这些往往都是入世者最重要又最脆弱的时刻。

比喻起来就像妖类走向成年时必经的“蜕皮期”“换羽期”“变态期”。这种紧要关头，入世者会将一切敢窥视、接近自己的生命通通视作敌害。

　　哪怕呓烟是这变异原体的直接萃取师，也并非意味着他能毫不避讳地留在这里看。

　　不过和导游水母沟通时遇到了小小的麻烦：好奇宝宝般的冥河提灯水母并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的观察机会，而且它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再塑龙翼、尤其这种需要经历基因扬升的妖征再造，妥善修复后也会促进灵胞组织的生长。

　　灵胞组织就是产生灵魂的主要身体结构之一，然而只有少数外力作用下才会分裂生长——放在塔西亚这种灵魂严重挫伤的人身上，那就是愈合。

　　如果能捕获到那时的微生物电流和引发的能波，助于冥河提灯水母进一步判断他灵魂上的问题。

　　尽管水母导游努力保证中途不会做任何事，但入世者从来不会将“信誉”作为重要问题的参考砝码——何况是对方强过自己、且同行时间并不算久的情况下。

　　这和之前的毒疗不同：那种程度的催眠对清醒梦的塔西亚而言随时能挣脱，至于特殊毒液更不用担心——就算被腐蚀成操丝、他还能将双腿砍断，也不会比眼下瘫着的状态更差。

　　权衡了短短片刻，塔西亚就作出了最优解。他抬头看着冥河提灯水母：“如果你能和我交换妖契、可以。”

　　一旁刚刚在帮腔的呓烟：啊？

　　不是，这什么突然开始拐妖的发展。

　　虽然煜民在妖契方面接受度很高，呓烟更不像嘲风、王龙这两种天性高傲的种族——这俩的大多数平等鄙夷厌恶所有缔结妖契双方。但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对方是在明建议实为难。

　　然而塔西亚在确认水母导游没有立刻拒绝后，不紧不慢一条条阐述起来：“首先，我只接受平等妖契——灵魂等量互换。”

　　掌心的妖纹打开空间，满脸写着不爽的骇光诡狼从里面扑出。他迅速收拾了一下心情、“嗷嗷”朝冥河提灯水母吠了几声，身体力行证明自己的牧妖人所言非虚。

　　“在缔结妖契后，变异过程中微电流和引发能波都能被你更好地感知到。”

　　“其次，我会和培养光狩同等、尽力助你成长和进化。如果什么时候你认为我拖累了你的成长速度，大可以选择离开、我会补偿解除妖契时造成的损伤。”

　　“以及你的触手囊没有受损和明显的突变痕迹，能预知到风暴灾害，所以是不是因为喜欢地上所以才掉下去的？”

　　没想到当初说辞已经被拆穿的冥河提灯水母立刻像是炸了毛的小黑虎猫，然而没挣扎几下、原本飘带似的触腕就垂成了蔫巴海草，呓烟细看下总觉得还有那么一丝委屈。

　　光狩也从对方的肢体动作里、明白自己牧妖人说中了，顿时炫耀似的“嗷呜嗷呜”小幅度晃悠尾巴，就差没“汪”出口。

　　呵，还想在我家牧妖人面前扯谎。我家牧妖人就是最棒滴！

　　当然塔西亚没看出水母导游的肢体语言，他只当对方在警惕自己惊人敏锐的感官、接着道：“偶然发现。流沙瓶的涡流系统不对天渊生物开放，降雨落下对你来说也很危险，但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地上行走，偶尔还会去地下。”

　　“最后，我目前在被追捕。如果遇到冲我来且不可能击败的敌人，会尽量让你们逃离。”

　　安抚了一下有些躁动的骇光诡狼，他直白地告诉了对方自己眼下的处境，给出结尾的提议，

　　“同时，我每天都会给你棉花糖作为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