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明天中午就可以到岳阳城了!”漓豆将一颗炒茴香豆丢到嘴里,嚼了几下,很响亮地说。
好香!正想再去夹一颗,碟子里最后一颗茴香豆被彭旭祥夹走了,漓豆立刻向彭旭祥翻白眼。
彭旭祥嘿嘿一笑:“谁叫你炒得那么好吃!”
从乌木出发时,三家轮流做东,聚了五次餐,陈公发话说,大食堂吃饭不方便,以后还是各家回各家自己吃饭,吃完饭之后再“茶话”。
从乌木城到江夏,有很长一段水路,至少十二天时间,陈公为此拟了一个《茶话会时刻表》:每天三个时段,每上午巳时,下午申时,晚上酉时末到戌时中。
本来按漓豆的意思,他们韩氏团队蓬门荜户的,餐餐清汤寡肚,彭公子和甘公子应该另起炉灶,不必跟着韩氏团队降低伙食标准。
彭、甘二人哪里肯,出了溶洞就黏上救命恩人的彭旭祥自不必说,甘公子也是从豆师父给摘星楼起名开始,就对这小不点着了迷。
漓豆也想不明白呀,自己又矮又小,穿着破旧,言谈俗气,举止轻浮,这两个贵家公子,再跟着混下去,会不会明年也撑起挂帆算命看风水了。
彭、甘二人连忙打掉她的担心。一个说:“放心,我们出淤泥而不染!”
一个说:“上船前就说好了,我俩加入韩氏同盟,我们是一家人!”
一个又补充:“我早说过,若得明师常教训,野藿充肠亦甘心。”
另一个附和:“我俩唯有跟着韩氏团队,才能不断完善自己。有句俗话叫大雅若俗、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漓豆听他们说一堆“大大大”,头都大了,就说:“好吧,好吧!你们要来蹭饭就来吧,不要说这么多大道理!”
韩牛栋说:“其实说白了吧,你俩就是想蹭我们炒的菜。”
彭、甘聃二人说:“正是正是,客船的大锅饭实在不好吃!”
听到一楼客舱传出阵阵欢笑声,陈语诺差点把贝齿咬碎。等到在通道和漓豆狭路相逢,就故意撞过去,嘴里重重地哼一声:“臭不拉叽的小盲流!”
漓豆也不计较,反正过两天就分道扬镳了,没有必要和她争高低。
再说,隐入烟尘、低到尘埃,不正是自己孜孜以求的么?
倒是赵绾云,瞅机会也来找漓豆顽笑;晟儿也时常来蹭漓豆炒的零食吃。
第二天午后,岳阳城外码头,人声鼎沸。
毕竟是有名的大码头,上落的客人、转运的货物都极多。
太阳暖暖,凉风习习,一道身影背着手,静静站在河堤上,眺望着上游的来船。
范振海出现在他身后:“报主子,那艘船已经到了前面河湾,挂帆上标注有‘乌木至江夏包船’字样。
不多时,果然见到一艘船从河湾转出,挂帆正是“乌木至江夏”。
再等待半炷香功夫,那船逼近码头。
楚亭君忽然眯起眼睛,极力辨认船头甲板上的人影。
范振海跟着看去,只见甲板上来了几个人,大概是心急的乘客,见船靠岸,就先走出来观光。
按航程时刻表,客船会在岳阳码头停留一个时辰,方便船家购买日用品,也方便乘客处理个人事情。
范振海看见主子半身前倾,脸上显出激动的神情,很是奇怪,就再向甲板看去。
甲板上也就两个书生,三四个孩子,没有陈宝是。
那,主子激动什么?
楚亭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激动,因为他在甲板上的几个人当中,看到了一个不算熟悉的身影。
真没想到啊,他晃荡到岳阳来了!
韩氏师徒,还有两位文人,以及陈、赵两家,几乎包下整条航船。
他们从乌木码头出发,颠簸了十天,终于到达岳阳城。
谁知临到码头,发生了一件意外。
漓豆和彭旭祥不是买了鹩哥小青、小蓝吗?当然带上船一起走了。平时都是放在各自的住舱,每天让两个“老乡”团聚团聚,唠嗑唠嗑乡情。
因为前后都是自己人住,没有人注意到这两只鸟。
没想到有一天,两小只聊得太起劲,被二楼的陈小姐听到了。
陈语诺以前也隐约听到声响,以为是谁谁谁在说话,突然发现是两只鸟在对话,好奇心大发,天天跑到彭旭祥的住舱逗鸟。
陈小姐的“尾巴”赵绾云,虽然觉得频繁进出一位公子的住舱不大妥当,但是陈小姐硬要拉她一起去,而且那两小只也是在可爱,就继续做陈语诺的小尾巴,也跟着来。
今天,陈语诺又来了。
小蓝、小青,鸟别一晚如隔三秋,忘形之下,就把所有学过的词句背诵一遍。
“一会给你洗澡啊!”
“九妹好!”
“我挨揍了。”
“是吗?”
“妹煮粥,妹煮粥!”
“老乡见老乡,疑是地上霜。”
“百川东到海,何时烧鞭炮?”
……
“晕啊!”陈语诺跺脚叫起来,“你们就教鸟说这些?没有一句正经的,又俗气又乱套!”
彭旭祥不好撵她,也不想陪她,就起身到隔壁找韩牛栋或者甘政祺去。
陈语诺顿时意兴阑珊,眼珠一转,干脆自己教小青、小蓝念诗:“载櫜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
小青将头偏向一边,说:“太难了!”
小蓝跳了两跳,跟着说:“我太难了!”
任凭陈语诺重复两三遍,两只鸟闭口不出声。
赵绾云忍不住提醒:“诺姐姐,是不是你教的不够通俗易懂啊?”
“气死人!”陈语诺一掌打在鸟笼上,“好好的鸟儿,不学经典,偏去学那些粗俗不堪、下三滥的东西!真是有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鸟!”
鸟笼倾倒,小青挣扎着支起身子,嘴里报警道:“注意,坏人来了!”
陈语诺气急,打开鸟笼要抓小青,小青极是机灵,觑个空隙,拍打着翅膀飞了出来。
“豆师父!”赵绾云惊叫一声,连忙去追。
小青扑打着翅膀跳上楼梯,钻出舱门,转眼飞到甲板上。
再说漓豆,正在自己的住舱写写画画,听到隔壁师兄的住舱来了人,再听听,听出彭旭祥的声音,连忙走过去问:“小蓝和小青呢?”
彭旭祥说:“晦气,有人借看鸟前来搞东搞西。”
漓豆就知道说陈语诺又来逗鸟,着急起来:“怎么这样,交给她你放心?”
拔腿往彭旭祥的住舱跑去。才走两步,就看见赵绾云嘴里喊着“豆师父”,跌跌撞撞往前追赶什么。
漓豆瞥见个小影子飞出舱口,顿时大惊失色:“是小青飞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