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患者来到了医院,他右手食指被割裂,需要清创缝合一下,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手术,因为公司这边需要他医院的票据来给他开病假单,他就不能去小诊所简单处置一下。
他上午在这边排队,下午打算回去休息。
/此刻,几个人正围在一个桌子前讨论外科门诊的改进问题。
“现在我们医院外科门诊数量有点过大了,但是绝大多数都是清创缝合甚至只是来换药的病号。为了些简单的缝合伤口的病人而增加一个新大夫,这个提议我不觉得有任何值得被讨论的价值。”
“现在关键点,其实也可以换做我们是否应该增加门诊时“非必要手术”病人的处置费用?”
“但是上面对特定项目的价目审核还是很严格的。”
“那只是清创缝合的价目罢了,附加费用又没有具体的标准。最近有人跟我推荐了一批愈后消毒喷雾,利润很可观。”
“临床实验效果呢?如果真要举报到上面去,书面文件整理起来也是很麻烦的。”
“我们现在门诊这么多患者,找几个体验者并不是什么难事吧,只要我们把事情做的保密一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马上要轮到他了,一个护士拦住了他,说这边病号太多让他跟她去别的地方处置。
缝合很快完成了,医生在伤口上喷了些东西然后嘱咐他躺在床上等待一会儿,等过段时间他们再来通知他离开。
他开始心里犯嘀咕,这只是一个简单伤口处置而已,为什么弄的这么兴师动众。
/不远处,两个人在角落里犯了嘀咕。
“怎么人还没过来么?本来就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让越多人知道这件事越不好。”
“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之前一直报的是残疾人,吃了十多年上面的补助了,哪儿知道今年突然开始查这个事情了。”
“那他能同意么?”
“现在由不得他了,当初是他自己托人办的手续,将来出事了,一大堆人在后面排队等着呢。”
“瞎折腾个什么啊,非要跑出个人要查这个,搞得大家都不自在。”
说着,他们朝着临时处置室走去。/
他听到了外面有人走到门口,吱呀着推门进来。
来的人看了看他说道“已经来了啊,他们说的人是你吗?”
他支吾着说是,也可能不是。
他自己也犯嘀咕了,自己不过是手受了点小伤,搞得好像整个医院都病了一般,他被他们推到了一个屋子里。
推开门。光太亮,睁不开眼。
/“快点做完,越少人知道这件事越好。”
“可惜啊,一只好端端的手就要被切掉了。”
“这有啥可惜的?这么多年啥样的病号我没见过,有抱着坏胳膊一起死的,就有切掉好胳膊的,他这条胳膊就是坏掉的,这条胳膊没坏,其它人就要坏了。”/
他迷迷糊糊地约莫着能听见一句,此刻他们应该是给他注射了麻醉药。
他眼皮一睁,满眼光亮,看不清,眼皮一闭,满眼黑暗,依旧是看不清。
/“坏了,联系到那边的人了,说是临时有事过不来了。”
“那躺在手术台上的是?”
“先顾不得那些,本来就是没通过医院方面我们私自做的手术,先找个地方把他推出来放着,我再想想办法。”/
冰冷的床盖着布被推出来了,裹挟着铁在地面滚动的声音。
它被停在了一间空屋子里,之前它是作为杂物间用的。
现在它依旧是杂物间。
/“那个清创缝合的病号呢?”
“没有找到他,应该是等了太久自己走了吧。”
“无非再找几个病号就好了,他的诊疗费记录别忘了给他清一下,不要到时候真出了什么问题找到这边来。”
“对啊,不要到时候他再给我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查到他的就医记录了么?”
“没有他的记录,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临时诊疗室?而且手上还缝合包扎了。”
“就是说他没有经过正常手续就医,也就是通过其它渠道进行手术的。所以应该没人敢把事情捅破了放在明面上谈。”
“那我们现在怎么处理他,他还在那里躺着呢。”
“谁?”
“那个截肢的人啊。”
“他又是谁?我们认识么?”
“我们不认识,只是一个陌生人。”
“你把他放在了哪里?”
“杂物间里,头盖着被单,”
“没人看见吧,不确定有或是没有。”
“不重要了。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你做了这件事。你就是安全的。”
“我?不是我们吗。我们一起给他做了手术。”
“我不记得今天给任何人做过手术。”
“那他应该怎么处理?就放在那里么?”
他不作声,一直往前走,往前走。/
一张冰冷的床载着一个人的梦被从医院后门推了出来。
他们帮他上了车。
他在车上继续做梦。
现在时间是当天下午两点,按照计划他此刻应该在家里休息。
他感觉自己随着汽车发动开始晃动起来,有人在旁边扶了一下他的头。
也许,单单是害怕他醒。
醒来他第一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巨大天花板。悬在头顶,盯着他。
旁边的人见他醒来跟他说“恭喜你,手术很成功!”
“手术?我只是来给这只手清创缝合的。”
他说着试着举起他的那只手。
空的......
“你刚经历了一场车祸,出于对你的个人安全考虑,我们给你截了肢,手术很成功,你现在很安全。”
“不是,我只是想要把这个手缝一下吗,然后去公司那边申请几天假期。”
“很遗憾,这边并没有你来这边就诊的记录,你应该是往这边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他们就近把你送到了这边,由于当时情况比较紧急,我们不得不在没通知你的情况下给你截了肢,你当时还正处于昏迷当中。”
“我记起来了,是麻药。有人给我打了麻药,然后我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是短期内收了巨大刺激造成的记忆混乱,你好好平静一下,慢慢回忆之前的事情。想想是不是在来这边的路上出了车祸。”
“我不太确定,我感觉那些都像是真的,对于车祸我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事的,你先安心在这里休息,应该是车祸对你影响太大了。”
他躺了下来,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不是说那个药物短期会影响人的记忆么?他怎么还记得来过这里的事情?”
“那也只是影响,真要把他弄疯了,更麻烦。倒是你该抓紧时间把手续办齐全了,别到时候出了差错。”
“行了。送他进来的时候是从正门进来的吧?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是吧?”
“那是自然。”
“病人的情绪方面呢?也需要安抚一下,别到时候真闹起来,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
“已经在他的药物里加了抗焦虑的药物,他现在状况应该稳定极了。”
“下次别再出这种失误了,把我一个拖下水,我们都得掉在水里。”
他们一前一后地往前走着,感觉前面的路亮堂堂的。
他们都有光明的明天。/
他躺在那里做梦。
药物的作用下,他有些飘飘然了。
他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慢慢飘了起来,从床上飘起来了。
当他飘到天花板上时,他觉得一扇扇门正被关上,整个世界光线开始暗淡下来。
睡意像黑色的潮水一般把他卷到了里面。
他知道裹在身边的是柔软的棉花。
他知道裹在身边的是汹涌的浪。
他知道他此刻睡了。
他觉得自己醒了。
醒来!
他在梦里奔跑着、呐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