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话 是敌是友安能辨
“娇妈妈，蝌蚪是我自己送走的，我不再需要其他丫鬟了，遣麻花回去吧！她的契钱，我出。”
“这，这不是一回事啊！”郝娇娇有些惊，还有些急。一方面她不愿逆了头牌花魁的意思，另一方面她又不愿意放弃麻花这个上好的保镖人盾。
房内的气氛压抑至极！
天下的脸色很不好，甚至有点暴躁，不客气地说：“当麻花是什么？想要就买，不想要就打发走？”
谁知屏风后的赛天仙不甘示弱：“那公子又当麻花是什么？想留就留，想卖就卖？”
天下握紧拳头，怒气顶在胸口，紧咬着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门外忽又响起了女声脆亮的通报：“娇妈妈，娇妈妈，昨日那个无忧公子又来了，说是要接尔雅姑娘走，请娇妈妈快过去大堂看看吧！”
郝娇娇一听，脸顿时拉下来了，心恨恨道：怎么一清早就来找不痛快？无暇顾及其他，得赶快去稳住那边的祖宗，否则这青楼定被他闹的鸡犬不宁。
只见郝娇娇几步奔到了门口，头也顾不上回地说：“仙儿，这边的事先等等，那边是个不讲理的主儿，我去去就来。”
“若是……”只是美人的一声迟疑，便令郝娇娇掣住了脚步。
“仙儿还有要交待的？”
“娇妈妈，尔雅那边，若是没什么……就放了她吧！”赛天仙轻轻地说着，轻得仿佛所言之事一点意义都没有。
郝娇娇垂下眼睑想想，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大堂内。
书生气质的无忧还是穿着那件暮灰色的学堂衫，手摇着檀香扇，扇坠剔透无比，晶莹无双，随着扇柄的摇动，一荡一荡的，如他的人一样，自在无忧。
青楼里其他的姑娘见着他长得讨喜，倒不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只觉得是个要人哄的小孩子，便全都凑过来，逗他寻开心。
“你真的是无忧公子？江湖人人称道的无忧公子？”一个末位花蕾笑问，心想若是能攀上他这样的大人物，还摘什么牌，夺什么位呀，金钱、地位、名誉，啥啥不都有了。
“无忧确实是无忧，只是无忧公子的雅号是朋友送的，哈哈，没什么可称道的。”无忧满不在乎地回答。
“你昨天不是说你是千山四爷，千山想要的人没有要不到的吗？”另一个花蕾也禁不住发问。
“嗨～那不是说嘛！我也就随口一提，再说你们那好妈妈还是娇妈妈来的，也没当回事儿呀！”
“呦！谁敢把我们无忧公子说的话不当回事儿？我郝娇娇抽他！”闻着这市侩逢迎的声音，众人见到那风光无限的青楼老鸨，婀娜多姿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另一边的厢房内，一抹淡黄色的倩影立于桌台前，手持毛笔却又迟迟不下落，连笔尖的墨干了都不自知，只因心绪烦乱，梳理不清。
回想起昨晚，自己一再地提醒想要自赎，而娇妈妈却一再地退避敷衍，岔开话头。
之前一鼓作气想要获得自由的心，再而衰，三而竭，一点一点地凉寂下来，那希望之火也越燃越弱，几近熄灭……便要在这囹圄之中锁进全部青春么？
就在这时，一个布衣简衫的娃娃脸，大笑着起身走到堂前，他的样貌有稚子小童的清秀，眼神有不染尘埃的纯净，他对着娇妈妈一拱手，却并不躬身，有礼却并不谦卑地说：“那个黄衣姑娘，我要她。”
那个黄衣姑娘，我要她。
他这样轻狂，这样不羁，若是从前遇到有人如此表态，自己定要鄙夷不屑，理也不理的，算是什么东西？可是这个娃娃脸却是特别的，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好像道边买一个橘子那般稀松平常。
连见惯大人物大场面的娇妈妈也被他这种儿戏的语气给震住了，谨慎地询问对方的身份。
“千山千无忧。”没有半点含糊遮掩，他的一切都是通透的，没有隐晦的。
可是这名字一报出来后，底下坐着好多据说是江湖上的名人，都站起来纷纷朝他抱拳致意，称他为无忧公子，还有人攀好的询问千山的其他爷们。
千无忧？无忧公子？
看样子是个走江湖的狠角色，与自己是无半点瓜葛的，此番前来添乱，不是一时兴起，就是别有目的。
娇妈妈许是觉出他是个难缠的大人物，便一时松了口，将自己包给了他，三天后同赛天仙一道叫价拍卖，只不过赛天仙拍的是初夜，自己则是终身。
可是自己明明要的是自由啊，若是从一个桎梏转到另一个桎梏，又有什么分别，还不如留在这青楼，即便老死，也可留住最后的贞洁自尊。
想到这里，淡黄色的倩影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收了手中的笔，才注意到宣纸上横亘着未书写完的“无忄”，单少半个“尤”，自己是在犹豫吗？
自嘲一声后便伏在窗边，懒懒地看起了书。
观回最里面的闺房，郝娇娇走后，房中只剩下无悲无喜的赛天仙、青筋暴突的天下、以及懵懂无知的麻花。
赛天仙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继续刚才的话：“不是小女故意为难，只是公子应该知道，人本该是自由的，尔雅如此，麻花也如此。”
“好一个人本该自由，这世上有几个是真正自由的？都自由了，你的自由又在哪里？”
“自在我心。”
天下又被堵了个无语，憋了好半天，愤愤地反驳：“荒谬！不过是自欺欺人！我们每个人为了自己过得更好，为了自己关心在乎的人过得更好，去争取，去尽力，去牺牲，有什么不对？我看这世上本就没有自由，人人都不过在对付，在折中，在妥协，在委曲求全。”
“是要争取要尽力，可不能牺牲别人。麻花是无辜的，还有好多人都是无辜的，愿意留还是愿意走，都应该由自己决定，不是吗？”
这时，久未作声的麻花，顶着两个圆圆的丸子髻，抬头直视那绝美之人，扁起小嘴儿地放声道：“我是自己决定的，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
这话让另外两个人都一愣。
慢慢的，赛天仙抚摸着眼前圆圆嫩嫩的小脸，柔声问：“为什么？”
“因为，老板喜欢你，我便要保护你，不受一点伤害！”麻花定定地回复，目光澄明无欺。
赛天仙笑了，笑得倾国倾城，笑得春风荡漾：“公子看不出，麻花对你的一片真心吗？难道这样，还不足以打动？”
“公子若是有心，便带着真心人远走天涯吧！不忘镇，不适合你们！”
话音刚落，一只梅花镖从窗外飞进，在天下的身前划过，稳稳地扎在木桌上。有惊无险，虽然他前襟的白纱衣被刮破了，但可以肯定，此镖并非是夺命的目的。否则，凭着这镖又急又刁钻，纵是麻花已使出了暗影步越过屏风，强行也是要见些红的。
麻花机警地轻身出窗外，立于瓦上，看到一丝魅影，极快地窜入隔壁的宅子，不敢放松懈怠，脚下一生力，追了上去。
屋内赛天仙则有些受惊，反是险些丧命的天下倒显得极为镇定。他拾起桌上的梅花镖，发现上面穿着一张小小的字条，展开一看，上书：隔墙有耳，言多必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