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穿天水碧衣裙,头戴金凤攒珠钗,脚穿珍珠绣花鞋,这三样东西都是鹿骄嵘送给夏荷衣的生辰之礼,而眼前之人却是湘水门东六衣的花鸾衣。
只见花鸾衣狡黠一笑,趁着鹿骄嵘震惊之际,右手猛的向前一探,夺了那青龙任月鞭,跟着一掌打在鹿骄嵘胸膛,她身子一侧,向后滚了出去。
花鸾衣那情急之下的那一掌,掌力轻飘飘的,打在敌人身上不痛不痒。但鹿骄嵘察觉手中一空之后,怒火腾然而起,一半怒她假冒夏荷衣,一半恨她夺去青鞭,她抬手打出拾水欢掌,要去擒花鸾衣,夺回青龙任月鞭。
身旁却忽然打来三股疾风,猎猎有声,虎不休、熊九言、羊襄各使其本事,分三面攻来,湘水门北六带、东六衣齐齐上阵,护着花鸾衣连连后退。
危急之下,鹿骄嵘只能先自保,她身子随风一晃,飘向一旁,衣袂翩跹,灵动自如,竟避过了羊襄的双脚,真叫人一见惊叹,马如虎心中暗道:“这魔女轻功如此了得,难怪能驾驭那方天叠云丝。如今她没了青鞭,又施展不开方天叠云丝,但要擒下她,怕也不是易事!”
鹿骄嵘左掌回护在胸前,右掌微微晃动,似水波泛起三层波浪,迎风打出,接下虎不休的一招“烟迷杨柳”。她受了敌人掌力一推,身子在半空中旋转半圈,左掌猛然打出,啪的一声,撞上熊九言的千丈擎天手,掌中寒气尽数渡了过去。
熊九言一条右臂骤然冰寒,当即撤掌运功,驱散寒气;鹿骄嵘问问落地,秋露寒星眼一扫,要寻找她的青龙任月鞭。青鞭已握在熊九艳手中,她众星拱月一般立在湘水门之列,道:“好鞭好鞭,真是好鞭啊!”
鹿骄嵘放眼一扫,发现十八衣之中,并没有夏荷衣身影,她厉声问道:“荷衣在哪里?“眼中两道寒光正打在花鸾衣身上。花鸾衣被她眼中的威势、身上的杀气所摄,浑身一抖,忙躲到聂凤衣、秦凰衣身后,却咬牙鼓气,说道:“小狸奴愧对师父,愧对湘水门,愧对江湖各派,她没脸过来!”
鹿骄嵘眉梢上落满了怒气,连声音都蕴了怒火,说道:“你竟敢假扮荷衣!”花鸾衣不敢多嘴,贝雪狮却踏步上前,嘴角含笑,说道:“你不必责问花姑娘,是我贝雪狮不才,想出如此下策,才能夺走你手上的青鞭。”
原来,这法子、这般计策是出自贝雪狮之手,江湖各派英雄赶往瓜洲古渡,途中碰到落败的林螳风、龟有道等人。众豪杰先商讨擒鹿之计,当务之急是不能让鹿骄嵘施展方天叠云丝,否则她要逃走,谁也追不上;其次是夺走她手中的青龙任月鞭,这才容易将她擒拿。
江带鹤献出一计,找一开阔之地,围堵鹿骄嵘,则她手中的方天叠云丝便无法施展。众人觉得这法子极妙,纷纷称赞,林带猿便想到了距离瓜洲古渡四五里开外的浅滩,但如何将鹿骄嵘引来浅滩,又是一大难题。
有“邙山少虎”之称的虎奔说道:“这自是不难的,我有两个法子。鹿南风顺江而下,经过瓜洲古渡,自然要乘船。其一,我们收买一个船夫,将那魔女渡到那处浅滩便是了。其二,找一人假扮船夫,将她带至此处。”
羊襄哈哈大笑,道:“贤侄,你这法子妙计啊!虎兄,你有一个如此厉害的儿子,怎么处处藏着掖着!日后多带他到江湖上走走才是。”虎不休似笑非笑,道:“羊老弟谬赞了,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
贝雪狮自告奋勇,说道:“我去,我假扮船夫,将鹿南风渡至浅滩,引群雄围之。”虎跃道:“若被鹿南风识破,恐有性命之危!”马如虎却道:“果然是年轻可为啊,北狐南狮,南狮勇气可嘉,当是后辈之楷模!”
贝雪狮经人一夸,心中喜滋滋的,说道:“擒拿魔女鹿南风是江湖大事,贝雪狮愿献绵薄之力,安危之事,早已抛诸脑后!”他脑中灵光闪过,嘴角浮笑,又说道:“夺走鹿南风的青龙任月鞭,我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众人大喜,追问之下,贝雪狮悠悠说道:“此人便是湘水门的夏荷衣姑娘!”江湖众豪杰大吃一惊,继而感叹此计妙极。
鹿骄嵘曾败在夏荷衣手下,又曾给她送生辰之礼,为她斩杀了龟有道的两个小徒弟。由夏荷衣去夺走青龙任月鞭,真是再合适不过。但夏荷衣此刻并没有跟在熊氏兄妹身边,南六衣三人被留在了镇上的客栈里。
熊九艳眉头一皱,说道:“荷衣这孩子胆小懦弱,恐怕容易坏事。”沈鹂衣插嘴道:“师叔,小狸奴虽然温顺胆小,但要她去擒她的孪生姐妹鹿南风,她定然不会愿意的!”
熊九言双眼一瞪,怒气翻涌。贝雪狮笑道:“荷衣姑娘若是不愿意,找人假扮她便是!”他目光扫过东西十二衣,便见得一人踏步上前,说道:“师父,弟子愿意!弟子身形与小狸奴有几分相似,若再穿上她的衣服,单是身影,便能以假乱真。”
说话之人正是花鸾衣,她此番目的,一来看不惯夏荷衣,二来可在众人面前大展身手,在师父面前立下一功。
湘水门弟子都知道,鹿骄嵘曾送了荷衣五件生辰之礼,一件比一件贵重。白鹄衣与水鹭衣奉了师命,连夜赶到镇上,拿走了夏荷衣的天水碧衣裙、金凤攒珠钗、珍珠绣花鞋。
花鸾衣穿上之后,果然以假乱真,叫鹿骄嵘担心之下出手相救,便成功夺走了她的青龙任月鞭。
此刻,江湖各派弟子见到赤手空拳的鹿骄嵘,顿时气焰十足,纷纷叫嚣让她束手就擒,尤其尚剑山庄林螳风最是厉害,说道:“鹿南风,如今你没了青龙任月鞭,好比老虎被拔了牙,乖乖束手就擒罢!”
“束手就擒是懦夫所为!”鹿骄嵘面上虽嚣张霸气,心中自有另一番盘算,“我的拾水欢掌定然打不过这三个老匹夫,须得寻一个好时机,趁早离去才是。”
虎不休、羊襄、熊九言各站一方,已将鹿骄嵘围住,邙山二虎与湘水门北六带持剑拦在江边,断了鹿骄嵘的撤退之路。虎不休道:“魔女,只要你乖乖交出铁马首,我们便放你离去!”
鹿骄嵘哈哈一笑,道:“诸位想要铁马首,先问过我的拾水欢掌罢!”熊九言朗声喝道:“魔女,你失了青龙任月鞭,还敢猖狂!看招!”他双手翻转,先出一招“开天门”,直逼鹿骄嵘门面,而后又换一招“拨浓云”,大手挥拨,势如疾风。
鹿骄嵘双掌运转,掌影层层叠叠似水波涌动,寒气化在掌中,豁然打出。寒气与掌力在半空相击,波的一声,两两抵消。鹿骄嵘无暇喘气,羊襄的乾坤易风脚自上而下,从头顶落下,好一招“大佛压顶”。
虎不休的玉生烟萝掌也从侧面打来,鹿骄嵘的拾水欢掌决计无法同时接下两人的招式,但见她足尖往地上轻轻一点,纤腰一扭,衣袂迎风飘荡,虎不休的掌风便从她肩头擦了过去,分毫不伤。
鹿骄嵘双掌向上一推,出一招“易水生寒”,手掌打在羊襄脚心,寒气透过鞋垫,直逼脚心涌泉穴。羊襄双脚登时一寒,在半空中回旋一转,稳稳落回,却暗暗运其内力,灌至脚心,压制寒气。
羊襄那一脚,力劲十足,鹿骄嵘强行接下,双臂亦被震得酸疼,两人各有损伤。不过片刻功夫,虎羊熊三人又齐齐出招,围攻鹿骄嵘。
鹿骄嵘以一敌三,自是吃力的,她在三人之间游走蹁跹,身法极为灵动,足尖一点,便身轻如燕,躲、闪、避、让、退……皆比旁人多三分轻快迅捷。虎不休连出三掌,都被她一一避过;熊九言的千丈擎天手也多次打空,倒是鹿骄嵘主动接下了羊襄三招,以至于羊襄脚底寒气逼人,几欲不能站立。
在旁边观战耳朵江湖豪杰颇是惊讶,马如虎道:“这魔女的轻功身法当真了得,难怪能驾驭方天叠云丝,如今要擒住她恐非易事。”熊九艳恨恨然道:“饶是她再厉害,我们困住她,时间长久了,也能困她一个精疲力尽!”龟有道、林螳风一听,便放心了。
鹿骄嵘心道:“困我个精疲力尽,休想。”她且战且退,江边拦了一群人,她慢慢地退向野草丛、芦苇荡。虎不休三人岂会不知她的心思,羊襄依旧在身侧出击,虎不休、熊九言则双双拦在身前,不叫鹿骄嵘有机可逃。
江风徐徐,野草起了又低,起起伏伏数十回,鹿骄嵘与虎羊熊三人已过了三四十招,各派弟子不禁感叹:“这魔女真是厉害,以一敌三尚能经久不败!”湘水门弟子颇是不满,沙带燕、谷带蜓说道:“那魔女很快就要败了!”
话音一落,只听得一女子喊道:“小狸奴来了!”又有一人喊道:“快拦住她!”跟着便是一人说道:“擒下小狸奴!”酣斗中的鹿骄嵘听了此话,神思顿时被惊扰,一半心神骤起担忧,忙偏头看向人群,寻找夏荷衣的身影。
便是这一分神之际,羊襄凌空一跃,双脚横扫,一招“赤脚翻天”,右脚凝了十分力劲,向鹿骄嵘踢去。鹿骄嵘寻不见荷衣身影,一半担忧一半疑惑,听到落脚的声音,翻身一转,灵巧避过;背后却又一阵清风袭来,原来是虎不休的玉生烟萝掌。
那一掌拍在鹿骄嵘肩头,将她往前一推,只见一只大脚横扫而来,正中心头。鹿骄嵘心口犹似被巨石砸落,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面前的三层寒纱;她身子被那股强大的力劲推着,向后翻去,尚未落地,背后又落下一掌,啪的一声,一股强大的内里在后背震荡开来。
这正是熊九言的千丈擎天手,出的是“开天门”一招。鹿骄嵘体内气血翻涌,喉间一湿,又喷出一口红血,她踉跄落地,双脚摇摇晃晃,几欲不能支撑身子。又有一只大掌迎风打来,正是虎不休,一招“千里烟波”,大掌落在鹿骄嵘肩头上,掌力随之震开。
鹿骄嵘先后受了一脚两掌,哪里能受得住,身子轻飘飘的犹似稻草一般,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软瘫瘫的再难动弹,面上的寒纱已被染得通红。江湖赫赫有名的魔女终于败落,各路豪杰欢喜一场,虎羊熊三人满脸喜气,容光焕发。
林螳风忙冲上前,交道:“魔女,快还我的六合剑来!”鹿骄嵘抬起头来,寒纱尽红,目光却透着一股子坚定,道:“我并非败在你的手下,六合剑不会给你!”林螳风气得咬牙切齿,骂道:“你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田上彘是个暴躁性子,当即叫嚣:“师父,快杀了那魔女,替两位师弟报仇!”龟有道默不作声,他心中清楚,鹿骄嵘手握铁马首,必然不能轻易丧命,但他可以等,带群豪拿到铁马首之后,他第一个了解鹿骄嵘性命。
虎不休踏前两步,居高临下睥睨鹿骄嵘,道:“鹿南风,你已败在我们江湖正派手下,教出铁马首罢!”鹿骄嵘拼尽余下力气,站起身来,看向熊九艳,问道:“荷衣在哪?”
熊九艳不屑搭理落败的鹿骄嵘,却听得鹿骄嵘朗声说道:“见到荷衣,我便跟你们好好聊一聊铁马首;见不到荷衣,我就是被你们折磨致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群豪心下一惊,都明白鹿骄嵘话中之意,愿意用铁马首交换夏荷衣。熊九言兄妹心中一喜,若是因此得来铁马首,简直是天大的欢喜。江湖豪杰擒了鹿骄嵘,前往瓜洲古渡口的小镇,寻找夏荷衣。
江带鹤心中感慨:“这魔女善筹谋算计,又心狠手辣,竟也有重情重义的一面,她竟如此珍视荷衣!”
众江湖豪杰来到瓜洲渡口的镇上,寻到了客栈,却看到春梨衣、罗蒲衣一脸焦急地飞奔出来,说道:“荷衣不见了,荷衣不见了。”
熊氏兄妹及六带众衣大吃一惊,鹿骄嵘眼中荡过一抹惊愕与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