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话 扑朔迷离千机变
两人又走了出来,各揣心思地迈步。马上要返回青楼之前,天下一把将麻花拉到角落里,两人紧凑在一起,说些别人听不见的私语。
“麻花,你觉得呢?”
“我觉得……秦商,不对劲。”麻花嘟囔着她的小嘴。
“你是说他的腿其实中了你的银针?”
“神针。”
“都一样。别打岔!可是秦商他走得很稳啊,你不是说中了你的什么针,任是身怀凌天的内力,也要腿脚不便个两三日吗?”
“哦,我说他不对劲,并不是指他的腿脚,就是单单觉得他不对劲,也说不上是哪里。”麻花的大眼睛轱辘了一圈,作冥思苦想状。
“那其他人呢?会不会是璇玑?平素她一向利落精干,今日却是有些衣衫不整,会不会是刚换下潜伏的衣服,没来得及理正,就被我们叫出来了?可是若说那样,时间也不是很充裕啊,况且她的脚也是正常的……还有无忧,他本该就在青楼的,又突然跑回宅子,最值得怀疑。而三人之中他最晚出现,死都不肯从厢房里出来,也不知是在掖着什么,藏着什么。会不会是他假借去看尔雅姑娘,偷偷跟踪我们,探听不成,逃回宅子?可是有一点还是说不通,他为什么要说自己看到猫了呢?明明就没有猫,他这样说,无论窗外人是不是他,他都脱不掉干系了,他为何要公开挑衅……”天下分析了一大堆,头头是道。
忽然,他想到什么,正色问麻花:“以你的武学修为,自是不会失手,你说出针刺中窗外人的脚踝,就肯定没差错,在这点上我是信你的。只是,你想一想,中针的人会不会有其他的法子,可以暂时缓上一缓?”
“我不知道。”麻花摇着头,老实地答道。
天下的脸又黑又冷,身旁的闲人当然看不出他的脸色,自顾自地摆出一根筋拧着怎么想都想不出来的样子。
不愧是麻花。
也对,自己怎么能跟脑残商量事情呢?还是如此煞有介事地商量……
没办法,天下又独自掂了一掂。
照说今天屋外至少潜着两个人,姑且暂先看成一个是敌,一个是友。但无论麻花追进自家宅子的那个是此是彼,有损有益,都是蔽于暗处的,属于不能掌握控制的势力。
青楼与自家宅子之间无形地扯起了一条线,这两端的形式都愈发扑朔,更加迷离。
重新又把麻花送回赛天仙那里,老鸨郝娇娇已经等在里面,显然对天下的行为非常不满。
“唉我说全老板,我买下的麻花,我还没同意呢,你怎么就带她走了?”
天下刚要解释,却听里间的赛天仙打圆场:“娇妈妈,刚刚您不在,仙儿觉得不方便就先遣他们回去了。”
郝娇娇撇撇嘴,显然咽不下这口气,可是既然头牌说是了,就是了。
这年头,老鸨也不易做。
“现在人都齐了,我还是那句话,麻花我绝不留下!事实上公子也应该醒悟了吧?!”赛天仙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看郝娇娇,算是征求意见了,然后不客气地说:“两位,不送了。”
天下并不理会赛天仙的逐客令,只是转过身抓住麻花窄窄的肩膀,再次嘱托:“要尽职尽责,要保姑娘周全,别让我失望!”
“嗯!”麻花高举起一只拳头,信誓旦旦地接受任务,表达着她非常乐意被委以重任的真情实感。
“公子,你搞错了吧?难道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吗?请马上带麻花离开!”赛天仙有些急,声音有些僵硬。
可是,天下还是不理也不睬,只是俯身,深深地旁若无人地拥住麻花,柔可溺毙地轻语:“这事过去后,我就带你浪迹天涯,大漠雪山、草原深林、又或是江南水乡、苗蛮荒地……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陪你找妈妈也罢,生女娃娃也罢,只要你高兴。可好?”
麻花笑眼弯弯,梨涡浅浅,却旋着要溢出来的幸福。
只因她,不贪婪,易满足。
天下收回了对着麻花的温情,直身转向赛天仙的方向,隔着巨大的屏风,强硬不让地威胁道:“我是商人,没有交易反悔的道理!姑娘最好留着麻花,否则出点更大的岔子也保不准。难道姑娘不怕在下一时兴起,做些什么不应该不值当的事情?
“你!”美人又气又急,眼中是少有的慌乱。她觉出天下的决绝,若当真是逼急了,倒要适得其反了。
那,绝不是她的本意。
思忖片刻,泄了气般跌坐在软椅上,颓然道:“公子请去吧,麻花……小女自会好生照料。”
天下满意地弹了弹如携清风的衣袖,潇洒倜傥地往外走。
“我送送老板。”麻花尾随其后,一直送到了青楼的大门口。
“到这吧,再送就回家了。”天下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止住了那两团颤颤颠颠的丸子髻。
“嗯。”麻花果然听话地收住了脚步。
青楼的大门不知为何,门槛出奇得高,硬生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麻花停于里,天下立于外。
一槛相隔,不得自在。
灿烂的阳光下,白衣少年略有迟疑,隐忍地望着粉裳少女,最后霸道地命令:“要小心!我也不许你受一丁点儿伤!”
见着天下远远地进了宅子,麻花这才恋恋不舍地反身回去。
站在楼梯口,她开始迷糊了,究竟是该往左还是该向右来着?二楼的厢房,基本上都长得差不多的样子,也没有个名牌挂着,要知道从前麻花住的地方,有这里几百倍大,可是无论哪里都设有路标,指示很详尽,自己可从来没迷过路。
随便挑了个最近的房间,麻花坦荡荡地推门而入,反正就是错了也可以问问路嘛。
可是这一推门,问题就严重了。
在这个粉衣小人儿清可见底的眸子里,倒映着两个紧紧交缠在一起的躯体。
从麻花的视角来看,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一个凶狠丑陋的臭男人,骑在一个楚楚可怜的弱女子身上。
臭男人毫不留情地摧残着弱女子,魔爪在她身上胡来划去,肆意地蹂躏糟蹋。
弱女子被压制在下面,拼命地想要反抗,娇嫩的小手紧紧地攥住床单褥,可是任凭怎么使劲都无法推翻身上的大山,痛苦地发出阵阵哀吟,肌肉扭曲,眉头紧缩,绝望地闭眼,无奈地求饶。
最后臭男人一掌拍在弱女子的胸口,弱女子仿佛受了极重的内伤一样,爆发出如洪地哀嚎……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欺负人?仗着自己块儿大就殴打弱小,像话吗?!
麻花怒不可遏,一个暗影步窜出三丈远,登上床沿,手腕一扼,将臭男人掀到了地上,顺手抄起一方玉枕,正巧掷在臭男人的额角。连套动作,一气呵成。
快,所发生的一切就只能用一个快字来形容。
快得臭男人,连眼都来不及眨一眨,就昏死在床榻下。
快得弱女子,不自知地还挺在床上,时高时低地哼哼。
麻花挡在弱女子身前,摆出一式平沙落雁,目光鄙夷地瞪着地上的一坨不堪之物,确定对方一时半刻不会醒来后,回头安慰道:“姑娘别怕,哪里疼痛,我自会给你疗伤。”
弱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言语惊醒,猛然发现刚刚与自己交好的男人已趴在床下,脸埋于地,一动不动。
一时间,女子有些恍惚,眼前只有两团圆圆的丸子髻晃来晃去。
“他,他,他死了吗?”女子顾不上披衣蔽体,唯唯诺诺地问。
“没有,只是昏了。但是,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欺辱你。”麻花坚定地宽慰对方,有着习武之人秉持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