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补觉，算不上太过劳累，而且还在梦之天渊这本就会让他精神稍好些的地方，塔西亚仍睡了快俩时辰才自然醒来、眼下明显的乌青也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

　　等待大脑中昏沉的黑甜完全消散时，他视线里隐约不断有斑斓的金虹色沉流轮转。

　　用力眨了眨眼，彻底清醒过来的入世者从自己的水母枕头兼床垫上起身。差点一起睡着的大号狼毫毯子立刻抖擞精神，不用对方再发言便默契地施展开倒影技能。

　　原先让人看起来有几分心悸的皮层和包裹的变异原体都已经无影无踪，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当然，塔西亚知道这反而是龙征再塑成功的表现，淡定地用能量刺激背部几条不太明显的痕迹。

　　“哒、咔嗒……”一连串的骨骼伸展声，原先的旧伤处迅速被细密坚硬的鳞层覆盖。

　　紧接着由分离的冈下窝为基，部分间杂的肋骨向后移去，两只几乎与身等长、关节处突起一根根弧形尖牙的硕大鳞翼渐渐露出狰狞的外表！

　　覆盖在上面的鳞甲都有巴掌大小，表面均匀分布粗糙的棱；上边缘尖锐而锋利，未被鳞、却泛着微哑的青黛；下边缘各铺开四根小臂粗骨刺，前后十字型围绕的光滑黑鳞令人丝毫不敢怀疑它出众的防御能力。

　　主翼之后，是一路长到腰部的数对副翼。这些肉翅更轻薄、像是某种灵活的虫翅，一片片分布在极有韧性的瓦蓝丝状翅脉上。

　　虽然没有飞行能力，但它们才是主翼作出各种高难度飞行动作的基石。同时更多地借助气流，极大减轻对体力的消耗——这点实在令牧妖人头疼，其难度丝毫不亚于向水生特化时变异化毒妖征。

　　再次检查了一遍倒影，确保该长的都长出来了、不该长的也没出现后。塔西亚这才示意光狩解除倒影，重新撕开特殊魔术贴构成的战术背心，调整成不会勒翅膀的状态后穿回去。

　　普通级的材料确实给力，塔西亚能判断出自己现在的实力已经踏入二阶低级的范畴，而且等他完全熟练鳞翼、就可以直接变异下个龙征了。

　　至于目前……他连收放妖征都要几分钟调整。还好飞行这种肌肉记忆的技能倒是不会忘干净，只是刚开始会很生疏罢了。

　　“呼。”

　　奈落当然没忘记仔细观察对方的灵魂——有妖契作链接，效果自然更好了。很快，冥河提灯水母就将重大发现告诉了自己牧妖人。

　　“被拿走的灵魂有原先的一半以上……”

　　塔西亚默默重复了遍这条信息，片刻蓝瞳才后知后觉扩大了一圈，

　　“五成以上的灵魂？！”

　　那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灵魂不是蛋糕饼干，失去五成、就是实实在在体内的微生灵胞组织被剥去了一半，等量代换大脑被对半切，放在哪个级别的入世者身上都是致命伤——这器官可不存在肢体改造术级别的强化。

　　若只有灵胞神经组织被拿走，那么还能勉强用无痛症扯过去。但一半……痛觉灵胞全加起来有没有占到一成都悬。

　　后颈发黏，塔西亚下意识抹了把才发现全是冷汗。气管被压迫的错觉带来的质感却真切无比，骇光诡狼“嗷呜”两声，咬着人袖子、强行要对方坐自己背上来。

　　奈落也明白它感知的结果有多难以置信、笔画着触手，努力想要证明自己。

　　他慢慢缓了两口气：现在剩余灵魂在哪已经不是第一重点了，第一重点是自己为什么能活到现在。这对向来自认为理智稳定、凡事计算最优解行动的塔西亚而言，要比前者惊悚太多。

　　“……我信你。”之前冥河提灯水母已经和他分享过它如何判断灵魂完整度的方式，全套推演下来并没问题，“能否看见我目前具体的灵魂状态？”

　　奈落挑起提灯凑过去，触腕小心试探着妖纹，仔细“端详”了对方一会儿，给出“微生灵胞组织异常虚弱”的结论——并非普通的枯竭凋敝、也不是粗暴的切除或发育不全，仅仅匮乏呈现出虚弱。

　　虽然对生物学实在了解不多，但塔西亚能听出来重点：首先，自己确实正常地活着——既然只是虚弱，那么生命这台靠bug跑的低熵系统自然能撑下来；其次，这需要相当高精度的外力。

　　迅速令自己恢复冷静。他仔细比对着时间、技术这些关键词，最后、高度怀疑的目光还是锁定在了实验中心上。

　　实验中心，以及那个自己不想再靠近第二次的组织。是他接触到唯二存在那么一定可能有这种级别技术——只是“存在可能”，实话实说、塔西亚从未听说过哪怕与之有30％以上相似相关的东西。

　　那么实验中心到底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

　　他并不是很在乎自己被利用——地上世界、交易说白了就是各种相互利用，这完全没问题，但敢隐瞒目的等同于不死不休。

　　可惜这个问题并非短时间能回答，还需要更多的情报。

　　再次提高了对实验中心的警戒度后，小幅度活动了几下翅翼，出门将算好的稀锎递给呓烟。塔西亚老样子乘上骇光诡狼，任冥河提灯水母一根触腕系在自己手臂上假装风筝，直奔旅店。

　　已经和父母聊完电话、正在干饭的尚赫泽抬起头：“哦你回来……靠噗！咳、咳焯！”

　　再不熟悉翅翼、挥动起足够的风，吹飞某个受惊的二货喷出来的水食还是够的：“……怎么了？”

　　“咳咳，你好意思问咳。日我呛着了呃，救命咳。”尚赫泽大声咳嗽着，又是捶胸又是喝水、半天才喘上气来。难以置信般拿手指一路点下来对方的龙征数量：角、翼、尾、指甲……“艹！出去一回你他爹的都升二阶了？！”

　　塔西亚淡定地从对方手上拿回自己递过去的水瓶、拧好盖子：“嗯。”

　　“基因扬升速度那么快？？这才几个小时，你扬升都扬完了？”基因扬升不是变异龙征，这种全身性的融合调整不出意外都是要渡劫的。

　　渡劫分两种，冗余反应和洪炉反应。前者又称副反应，是各种化学反应中自然诞生、无法规避，且对自身并没有益处的劫；后者又称催化剂反应，可以加速各种化学反应，与前者完全相反。但无论怎么渡，至少要满打满算一整天的时间。

　　塔西亚瞥了他一眼：“自己看其他龙征。”

　　某个二货还是那样愣愣的：“翼以外？那没什么变化啊，就龙角更茂密了点、指甲更长了点……诶不对，你其他龙征怎么基本没啥变化？？”

　　如果是基因扬升，那么全方位的妖征都会有明显的突破、更迭。这种更迭往往是原先的妖征整个脱落，重新生长出新的部位、可谓翻天覆地的变化。

　　健壮的鳞翼，如穗的丝翅，目光顺其倾泻而下、犹如传言中九幽红区里著名的冥河之瀑。刚刚他被对方那双龙翼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甚至连课本上的知识点都没记起来。

　　尚赫泽脑子终于反应过来：“你原本是二阶牧妖人？是后来掉下来的？？”

　　“嗯。”

　　苦着脸的尚赫泽捂住心口，一副深受打击的憔悴模样：“淦，你让我缓缓……”

　　“提前发育而已。”

　　“提前？那你什么时候提前发育的？”

　　“至少八年多前。”

　　尚赫泽总算提起了点气力，问道：“那你又啥时候升到二阶的？”

　　塔西亚仔细回忆了下：“七年前，大概。”他的掉落差不多是在那一年半之后的事情。

　　“……”尚赫泽石化了。

　　一年、就从一阶晋升到两阶，这直接击穿了某蓝区人的常识。

　　一时间某二货漫天飞舞的脑回路开始猜想对方会不会是哪个传说中“超越六阶的神物”分身拟态的重修——毕竟，最近地下城里这类小说很流行。

　　咦，那自己的随身老爷爷去哪儿了？

　　某个刚回到二阶的入世者忍下给对方脑袋上来一枪、看看里面长没长大脑器官的冲动：“八年以前的记忆我想不起来，在那之前已经发育了。”

　　“哦哦，原来大概三四年左右啊。那正常多了。”尚赫泽顿时大松一口气——要真发现自己兄弟是什么神阶生物化身，没有随身老爷爷的他估计会自闭更久。

　　紧接着他又开始好奇：“不是，你咋那么早就发育全了？”

　　“灵魂不全。”塔西亚眼看着对方的神色又开始古怪，随口扯道，“受伤，丢了一部分。”

　　某个二货现在不怀疑自己兄弟是神阶生物化身了，他觉得对方是分出化身后的神阶生物。不过好在他沿这条路信马由缰下去前，尚赫泽脑海里终于“灵光一现”：“诶诶，那是不是能靠喝什么药剂调回来？医院里有吗？”

　　“地下一般没有。”有也不会提供给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绿区人。

　　尚赫泽抓了抓头发：“我想想我之前好像听说过，有什么滴魂瑞羽、拂霓翅……”

　　“少数珍惜妖物会出产有这种效果的材料。”罗列的两种就是配置劣质养魂药剂里最常用的之二。

　　得到肯定，某个二货就从储物器里摸出来了瓶没贴标签、粘稠带絮状的不明物体：“那这个有用不，叫什么什么——莲、绯泠莲蜂蜜？你试试用一下？”

这是二阶到三阶养魂药剂主料里最贵重的蜂蜜。放红区黑市，十毫升的绯泠莲蜂蜜就至少20稀锎、一般单价30多才是正常交易额。

而尚赫泽随手拿出来的这瓶起码有百来毫升。

塔西亚眼角略微抽动了一下，觉得有必要重新估算对面这小富哥的经济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