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轻蔑地瞥了眼阿舍,心想:瞧这厮一身穷酸模样,怎么可能是北镇府司的锦衣卫,看来是老子赌了一夜,眼花了。
阿舍眼角余光盯着李旦,见他从满脸狐疑到神情傲慢,轻而易举地看穿李旦想法,心里暗自好笑。
李旦已输得身无分文,只能起身往门口走去。
阿舍见状,赶忙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出了赌坊,一阵寒风吹来,李旦浑身一颤,顿时头脑清醒过来,腹中却愈发饥饿。想到比脸面还要干净的钱袋子,他长叹口气,步履蹒跚地沿着小路往回走。
怕扰民,“金钩赌坊”的位置很是偏僻。又是大清早,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这时候,两个年轻的姑娘突然从一条巷子里走出来。一位锦衣华服、满头珠翠;另一位丫环打扮,粗布衣裳,满脸雀斑,一双黑眸却如秋水,甚是夺人心魂,正是周雨和戴着人皮面具的今夏。
见四下无人,心术不正的李旦心中升起歹念:这娘们满头的珠翠,老子抢劫过来,去当铺应该能换些银两吧!
片刻间,乔装的今夏和周雨已走过来,没成想周雨冲李旦道了个万福,低声问道:“这位公子,敢问‘金钩赌坊’怎么走啊?”
“小娘子,你去赌坊所为何事?”李旦并未见过周雨,以为是胜芳镇寻常员外家女子,因而神情极为轻浮。
周雨怯生生地后退几步,眼中含泪道:“夫君昨夜将小女子全部嫁妆偷去,此刻应该在赌坊。还望公子您帮帮忙,告诉小女子去‘金钩赌坊’的路怎么走。”
“在下愿意效劳,不过……”李旦伸手做了个数银子的手势。
今夏垂首,咬着嘴唇,暗自好笑:这厮倘若知晓小爷是袁今夏,不知还敢不敢如此猖狂?
“明白。”周雨冲今夏伸手,夏爷连忙双手奉上钱袋。
周雨接过去,解开钱袋上红绳,拿一锭银子,怯生生地递给李旦。
见到银子,李旦眯眼微笑,脸上的横肉都跟着微微颤动。
“走吧,小娘子,我带你去赌坊。”说完,李旦伸手抓起周雨手臂,欲抢她发髻碧绿玉钗。
“你干什么?”周雨气得脸颊通红,强压欲踹飞李旦的想法,故作挣扎。
“放开我家夫人。”今夏上前来拉扯李旦,却四处张望,期盼阿舍快些到来。
否则,这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空中漂浮着几朵白云,轻盈慵懒,如同千金小姐手执香扇,在花园散步一般。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一道声音传来,带着十足的怒意,正是阿舍。
三人同时一愣,乔装的今夏先回过神来,故作委屈大喊:“少爷,你快些过来相助啊!”
“夫君,救命啊,这登徒子欲抢我发簪。”周雨首次扮娇弱女子,胸腔中蕴含笑意,因而声音有些古怪。
说话间,阿舍已跑过来,急得面红耳赤:“什么登徒子,我看分明是你二人有奸情,大清早在此私会,被我撞见后,故意在老子面前摆台唱戏,哼,青天白日的,你们真当我眼瞎不成?”
“不是,兄弟,你莫要误会。”李旦不知阿舍底细,不敢轻易得罪,连连摆手,“事情万不是你想的那般。”
阿舍火冒三丈,伸手撕扯李旦。
按照今夏的计策,周雨上前来拉住阿舍手臂,哽咽道:“相公,我二人清清白白,你莫要与他动手。”
“滚开。”阿舍一甩手臂,周雨故作娇弱摔倒在地。
“夫人。”今夏惊叫一声,连忙搀扶她起来,二人四目相对之际,皆眸中含讥讽笑意。
“相公,你怎可如此无礼?”周雨起身后,打算再次上前来劝架。
“无礼?”阿舍使出蛮力揪住李旦胸前衣襟,像极了寻常不会武功男子,与人拼命的架势,“你这贱人,如此维护肥头大耳的呆瓜,还说没有奸情?”
“兄弟,你先松手,真是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李旦除了赌博,便是流连烟花之地,掏空了身子,哪里是阿舍的对手。
晨光中,他跌跌撞撞地几次险些被阿舍推倒在地,甚是狼狈。
今夏站在一旁,唇角上扬,如墨玉般眸子笑意盈盈:哈哈,小爷的计策马上就成功了!
周雨、阿舍和李旦三人厮打成一团,偶尔过往的行人,都远远避开,宛若见到毒蛇猛兽一般。
扮作丫环的夏爷,急得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上前劝架,倘若陆绎在场,定会夸赞夫人唱戏的功力,已然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了!
突然,只听“啪”一声,有包拳头大小东西掉在地上。
四人同时愣住,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地上寻去,只见晨光中,那粉色包袱竟然开了,露出里面东西——猫儿眼吊坠、翡翠碧玉手镯、珍珠手串、数十根金条在晨光中金灿灿的、金钗上镶嵌着拇指大小的东珠……
只是瞥了一眼,李旦那双缝隙眼瞬间睁圆了,心道:这小娘们真是衬东西呀!比红豆那个贱货可强多了。他又细细打量周雨眉眼,见她眉如远黛、面若桃花,浑身散发出一股英气,风姿竟然不在红豆之下。
今夏斜睨着李旦,见他一双贼眸转了又转,猜到这厮欲定是见财起意,动了歪心思。
哈!正合小爷心意。
见目的已达到,周雨赶紧弯腰拾起小包袱,小心翼翼地包起来,贴身保存。
这时候,阿舍气急败坏地说道:“还狡辩没有私情,这是打算带着贴身嫁妆,与这呆瓜私奔吧!哼,你等着,老子去赌坊赢回大把银子,到京城‘潇湘阁’娶几房姨太太,再休了你这不守妇道的贱货。”
“相公,你听我解释。”周雨打算再次上前拉阿舍衣袖,没成想李旦竟然搀住她,“小娘子,你夫君如此忘恩负义,不肯信你,也不珍惜你,何必跟他浪费唇舌?”
片刻功夫,阿舍已不见了踪迹。
六神无主的周雨跌落在地,从怀中掏出帕子,哭哭啼啼,好不惹人怜惜。只是罗帕后的双眸满是笑意。
“夫人,地上凉,您还是快些起来吧!”今夏出言劝说,伸手打算扶她站起来。
李旦殷勤地也上前相助,二人一左一右,将周雨扶起来。
“丫头,你家夫人与她相公,整日吵架吗?”李旦不怀好意地问今夏。
夏爷生怕被李旦识破自己身份,垂头望着地面:“我家夫人原是大户人家千金,出嫁之时,员外给了十几个箱子,只求女儿能富足一生,没成想姑爷整日豪赌……再这样下去,家里剩下的五箱子嫁妆,怕是也要被姑爷挥霍出去了……”
“住嘴。”周雨瞪了今夏一眼,语气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