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窝呀，辉，你怎么连窝说英文都听不出来了？”马丁有些好奇。

　　马丁的中文还是杨辉教的，那时在美国，天天说英文也有些乏味，尽管杨辉的英文流利到可以和任何一个外国人交流，那些外国人甚至认为他是华裔，只是长了一副东方面孔，但他确实就是一个留学生。

　　那时的美国，忽然掀起一股中文热，哪里都有孔子学堂，哪里都有说中文的人，有些人说的很流利，就跟说自己的母语一样；有些人就很吃力，只会“你好，”“谢谢，”“不客气”等等这些简单词汇。

　　就好像我们学英文，有些人说得流利，像杨辉这样被认成华裔的；有些人却是连一个词汇都说不利索，练成长句更是结结巴巴。

　　马丁本来想去孔子学堂，也就是再交一笔费用的事，和家里的家底比起来，这点钱他还是能出的起。

　　杨辉拦住了马丁，他觉得孔子学堂没什么用，就像课外补习班，你要是平时正课努力了，这补习班也不用上。

　　对于成绩差的人补习班是雪中送炭，对于成绩好的人，补习班要么锦上添花，要么火上浇油。

　　杨辉自认为自己是有点教师天赋在里面的，他还问马丁信任他吗？信任的话，自己亲自教马丁中文，不收任何学费，还是一对一的私教。

　　天底下哪有那么美的事，马丁果断答应了，杨辉买了很多学中文的书籍，磁带，光盘，一点点教马丁。

　　两年以后，马丁竟能流利的对话了，虽然有些语句还有毛病，有些字、词还不标准，但能和中国人用中文对话，证明杨辉的教学成果是成功的，而期间他还去宣传过撒旦教。

　　一边学习，一边传教，一边还教人学中文，杨辉真是时间管理宗师，连小猪这样的时间管理大师都要甘拜下风。

　　而且小猪还是因为情感问题，杨辉是三方面一同管理。

　　只是聪明人走错了路，高材生误入歧途；以前的杨辉风光无限，现在的杨辉穷困潦倒。

　　“哦，我……我一下子没注意，sorry啊，马丁。”杨辉扶着额头，顺便理理头发，他还是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

　　“没事啦，窝打电话是想跟你说点事。”

　　“说吧，什么事？”

　　“你父母的葬礼，窝基本已经帮你代理妥当了，你要不要来看一下？毕竟是最后一眼，你真的不来吗？”

　　“……”

　　杨辉沉默了，去，这场葬礼肯定会有不少人在场，说不定人家通灵师已经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就在等着自己自投罗网；不去，怕别人说自己是不孝子，白眼狼，毕竟现在父母就剩他这一个儿子，再不去看一眼也有些没良心。

　　“辉，辉，你还在吗？”

　　“在。”

　　“你怎么看？窝在想你还是要来的吧？”

　　“我……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这是你的父母啊！辉，你怎么阔以考虑？不管他们以前做了什么，那他们都是你的父母，这是毋庸置疑的！你怎么……”

　　“马丁，马丁，听我说……”杨辉打断了马丁的话，他长叹一口气说：“他们没做什么……是我，是我伤害了他们，我不敢面对，而且……唉……总之我无颜见他们啊。”

　　电话那头的马丁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语重心长地和杨辉说：“辉，窝跟你讲个小故事吧：窝的爸爸以前很严厉，无论窝做了什么错事，他都要惩罚窝，虽然窝很不理解，也觉得不公平，为什么窝的妹妹犯错爸爸只会说，而窝就要打，窝甚至觉得窝不是爸爸亲生的。直到后来，窝偷听爸爸讲话才知道，他是爱窝的，但他觉得男孩子要严厉一点，要有抗压能力才能成才，爸爸想让窝成为人才，虽然他的方法不对，但他也知道溺爱窝是不对的。”

　　杨辉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笑笑，他想起以前，因为两个哥哥失智，只有自己最正常，所以爸爸妈妈才格外对自己好，把所有的好都给了他，两个哥哥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尽管失智，他们也是对自己好。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拿给自己，他就是在这样溺爱环境下生长，长大后，他开始嫌弃两个哥哥，尽管哥哥们也学会一门手艺，大哥哥会看门，看店；二哥哥会做饭，但他仍然嫌弃，这样心志不健全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再受到撒旦教的影响，他逐渐疯魔起来，开始杀人，开始伤害别人。

　　孩子铸成大错，一般都是由溺爱开始的，这是真话。

　　“辉，你还在听嘛？”马丁听到电话那头没声音了，问了一句。

　　“在呢，所以我还是要去的，是吧？”

　　“……”马丁听到杨辉的反问，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这种事情一般都要自己拿主意。

　　马丁给杨辉讲爸爸的故事，目地为了可以让杨辉记起父母的好，杨辉却问他“还是要去？”这让马丁如何作答。

　　“你还是来吧，毕竟自己父母呢……”

　　“对了，马丁，你的中文又进步了呢，会说成语了。”杨辉岔开话题。

　　“是嘛，哈哈哈哈，窝还是很厉害的嘛……”

　　“那当然毋庸置疑了……”杨辉顿了顿说：“把葬礼位置发我吧，我看时间会去的。”

　　随后，马丁发了一个地址给杨辉，在宝兴路999号，宝兴殡仪馆，葬礼在星期六上午九点举行。

　　周六上午九点，一个穿黑色大衣，戴着黑色宽边礼帽的人出现在殡仪馆门口。

　　这天的天没有下雨，但也阴沉沉的，没有太阳，殡仪馆里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

　　礼堂里，放着庄严肃穆的哀乐，上方的墙上挂着两幅黑白照片，一男一女；下方是祭奠的桌子，上面放着香炉，香炉上插着好多香，都是来祭拜的人点的。

　　香炉边上放着一大堆香，供人使用，两旁还放着蜡烛，点香的。

　　除了上述的这些东西，桌子上还有一些水果、糕点贡品，有小孩眼巴巴地望着贡品吞口水，但却不能吃，这是给逝者的。

　　桌子的前方放着两副棺材，棺材是用上好的楠木制成的，一男一女分别躺在里面，他们头发已经全白，脸上的皱纹也清晰可见，为了孩子他们操心一生，最后却不能安享晚年。

礼堂的墙旁边放着好几个花圈，花圈上挂着挽联，写着“沉痛悼念杨氏夫妇，功德无量一路走好！”

　　杨爸杨妈不是什么名人，却有很多人来祭拜，其中不乏一些凑热闹的，还有一些心疼他们邻居，还有灵物，通灵师群体。

　　黑色大衣的人，找到最前方的一个褐色卷发外国人，那外国人白皮肤，高鼻梁，凹陷的眼窝，褐色的眼珠，眼神也很深邃。

　　他的嘴唇宽薄，身材高瘦，上身里面穿着白衬衫，外面黑色西装，打着黑色领带，下身穿着合体的西装黑裤，脚下穿着黑皮鞋。

　　他的神色有些哀怨，看到两个老人去世，心里很难过。

　　旁边的人在窃窃私语说：这个外国人比杨爸杨妈的亲儿子还好，之前的一切后事全部由他办理，好像他才是杨爸杨妈的儿子。

　　马丁听着这些话，心里并没有很高兴，反而很失落，亲儿子都没来，我这个代理人又算什么呢。

　　突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马丁回过头看到一个黑大衣的人，他被大帽檐遮住看不清面容，马丁刚想问你是谁，黑大衣的人缓缓抬起头。

　　是杨辉，他来了！马丁很兴奋，刚想叫他，杨辉却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靠近马丁耳边很轻地说：“别声张，就当我不存在。”

　　马丁觉得奇怪，儿子来祭拜父母，为何不能大声说，即使再不孝，父母死后来看看也算理所应当的。

　　杨辉不知道怎么跟马丁说，此前从来没告诉他自己是灵物的事，还有他和通灵师们之间的恩怨纠葛，这种事两三句话很难说清楚。

　　他在来的时候就看到有好几个通灵师过来上香祭拜，顺便东张西望，大概率是在寻找自己的踪迹，如果有看到自己，会一拥而上地抓，就像电视剧里警察抓犯人一样，把自己扑倒压在地上。

　　杨辉特地选了黑色大衣，加黑色宽边大礼帽，可以遮住自己的容颜，通灵师里肯定有看到过自己真实容颜的人，戴帽子可以遮挡。

　　而自己的灵力差不多被邪气给抽干了，虽然留了一点，自己还是隐藏了，小部分灵力和气息也是可以被搜寻到的，自己是灵物。

　　对于普通人而言，没什么区别；对于通灵师而言，他们向来就敏感，但凡有一点点不对的气息，他们都能觉察出来。

　　杨辉甚至在殡仪馆礼堂里看到王恒的身影，这个高级通灵师之前和自己打过架，很容易认出自己，不过黑百合没来，这倒是让他放心不少。

　　马丁虽然奇怪杨辉的做法，大体还是很尊重的，他轻声和杨辉说：“辉，去上柱香祭拜吧，我们都这样做了。”

　　杨辉拉低了帽檐，从马丁身边走到礼堂中间，在桌子上拿出三根香，用蜡烛点燃后吹灭，随后恭敬地拜了三拜，把香插入香炉中。

　　旁人看到这个戴帽子的男人虽然很奇怪，但只是看着，也并没有说什么。王恒也看到了，他隐隐觉得那男人不对劲，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他今天本来想约黑百合一起去殡仪馆，在杨父杨母的葬礼上，可能会见到杨辉，可黑百合看到他就来气，说什么也不去，还讽刺挖苦他，王恒只好一个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