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保姆们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中介很是清闲。

　　一个身穿淡蓝碎花连衣裙的中年女人走进中介。人少，杨雨桐很关注她。见后影身材苗条，长相清秀，径直走到于翠华面前，说：“我现在想开了，跟孩子们说好了，想在城里找个保姆伴。生活不是问题，彼此有个照应。”杨雨桐很好奇，索性装作拿东西，来到于翠华面前，偷偷地瞄了中年女人一眼。见女人留着一头新烫的大花卷发，皮肤微黑，杏壳眼，高鼻梁，樱桃小嘴，长得清秀端庄。

　　看完，杨雨桐偷偷地折了回来。心里琢磨，是啥样的经历和力量让她往前迈步的？光听人说，找保姆伴，找保姆伴。保姆伴，她一次都没见过。如今，想找保姆伴的女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她想了解她们的内心世界，以及对保姆伴的想法和看法。

　　于翠华仔细上下打量她，说：“你来的正是时候，我这正好有一个。他是大校校长，老伴过世了，三个儿子都在国外，老头一个人在家生活。老头可有钱了，一个月光退休金一万多块钱。还倒腾二手房，弄一套十来万，弄一套十来万，这老头可有本事挣钱了。”中年女人心动了，说：“那就约约看看。”于翠华拿起电话，接通电话说：“你赶紧过来，我这有一个找保姆伴的。这女的年轻漂亮，包你满意。”不大功夫，中介来了一个满头银发80多岁的小个老头。一进门，看见中年女人眼睛放光，连声说：“好，好，不错，我喜欢。”伸手去拉她。中年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嫌弃地摔开他的手。

　　杨雨桐见状，上下仔细打量老头。心想，于翠华把老头夸得跟一朵花般，她看到只是一个相貌平平80多岁的白发骚老头子，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中年女人，明明很普通的一个女人，可是......两人在于翠华嘴里跟镀了金一般，说的天花乱坠。最终目的不就是冲着他们兜里的钱吗？

　　于翠华见状，说：“你们到那边沟通一下。”两人来到一边，坐在中介的床上聊。老头去拉中年女人的手，中年女人使劲地摔他。老头很执着，伸手还去拉。中年女人又摔。几次之后，女人不再拒绝，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两人嘀嘀咕咕地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人谈好了。来到于翠华的办公桌前，中年女人说：“老顾一个月给我4千块钱工资，该给我买啥买啥。我有4万多元的帐，老顾半年之内替我还清。”老头点头答应：“好的，我同意，一切按她说的做。”双方签好协议，按了手印，中年女人被老头带走了。

　　她们走远了。于翠华冲杨雨桐笑笑说：“女的都50岁了，找一个比她大30多岁的有钱老头。一个月给她几千块钱，半年内帮她还清4万多的帐。去哪找这样的好事？老头说，等他走之前，给女的留套房子。真不错。”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杨雨桐恶心想吐，心想，这社会真是笑贫不笑娼。保姆伴，现实的叫法叫情感陪护。说白了，就是不结婚，两人同居。男的图性，不满意的随时换掉。女的是保姆，又是性伙伴就图高工资。于翠华连这种钱都挣，禁不住鄙夷道：“你觉得他俩合适吗？差30多岁呢，老头都快当她爹了，说不定比她爹岁数都大。”

　　于翠华说：“大点怕啥？老头有钱啊！女人就得图一样。要么图人，要么图钱。”杨雨桐想起十五年前中介两个老头的话。似乎钱可以磨平一切，心里极不是滋味，说：“我接受不了。那不是拿肉体换钱吗？自己长着一双手，啥不能干？有多少帐都不够还。”于翠华说：“这是吕布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杨雨桐心想，这世界大了无奇不有，于翠华在她心里的位置，一下子降到了谷底。

　　不一会儿，外面熙熙攘攘的，跑进来几个保姆，说：“老板，电视台的记者来了，说要采访你。”杨雨桐一下子惊呆了，赶紧往后退，她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在电视露面问：“啥电视台，这都那跟那啊？一个小小的中介，还招电视台记者采访吗？”保姆们跟她的想法大同小异，躲开的躲开，出去的出去。于翠华毫无惧色：“怕啥，谁来就谁来，我没干违法事，谁来都不怕。”

　　说话间，有记者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走进中介，一下子对准于翠华拍摄。女记者问：“请问，你是这里的老板吗？”于翠华说：“我是。啥事？说吧！”女记者问：“你还记得黄国忠吗？”于翠华略作思索说：“记得，她家保姆就是我找的。”女记者问：“黄国忠的老婆被人拐跑了，你知道吗？”于翠华说：“人家两口子的事，我咋知道？”

　　女记者问：“你觉得她老婆的失踪与你有关系吗？”于翠华说：“女东家都跑了，我安排的保姆还在家里干活，你让我怎么说？这不很明白的事吗？”女记者说：“黄国忠要去法院起诉你，说你拿保姆做掩护，叫人把他老婆拐跑了。”于翠华一脸的无辜说：“这都那跟那啊，这不是挣着眼睛说瞎话吗？他愿意告就告，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女记者一下子无语了，说：“谢谢配合采访，谢谢。”一行人退出中介，扛着摄像机走了。

　　记者走后，一屋的人围着于翠华问东问西的。杨雨桐望着于翠华深深地震惊了，说：“老板，我真佩服你的沉着和冷静，你让我刮目相看。”于翠华看看她，平静地说：“咱没做违法事，怕啥？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屋里的保姆越聚越多，都在感佩于翠华过人的胆识和风采。

　　不多会儿，一个年轻男人打来电话：“你好，我在网上搜到爱心大姐中介公司。我正开着车往那走，马上就到了。”于翠华说：“欢迎，欢迎。有啥需要我帮助的吗？”年轻男人说：“我儿子刚六个月大，你帮我找一个有经验的育婴师。”于翠华说：“好的，好的，注意安全。你开啥样的车？”对方说：“一辆黑色奥迪。”于翠华说：“我等你。”说着，趴着窗户往下看。保姆们，都静静地关注着眼前的一切。于翠华转头对保姆们说：“看着点，别让活跑了。”几个育婴师都趴着窗户往下看。于翠华趴着窗户往下看，说：“来了，来了，有活了，有活了，你们五个都做好准备。”五个人中，于翠华特意把杨雨桐带上。

　　说话间，一个近30岁的年轻男人走进屋。于翠华打招呼，翻开本子的空白处做登记，说：“来，来，先做个登记。看看你想找啥样的育婴师？咱们公司育婴师很多，随便你挑。”年轻男人走到桌子前报了用工方向，服务范围，现住地址和姓名电话。于翠华就一一做了登记，说：“你看，我目前给你挑选了5个育婴师，你看看合适不？不合适我再给你找。”年轻男人扭头看看屋里这么保姆，一下惊呆了。几秒钟后，目光闪过一丝狡诈。有人急忙搬来板凳让他坐下，如同众星捧月般地围着他。

　　于翠华望了他一眼，叫道：“杜丽。”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年轻育婴师站了起来。年轻男人问：“你多大了？”育婴师道：“35岁。”“你带孩子多长时间了？”“两年。”“你老家是哪的？”“四川的。”说到这，男人摇摇头说：“换下一个吧！”

　　于翠华叫：“王淑娟。”一个穿着浅蓝色上衣，黑裤子的年轻育婴师站了起来。男人问：“你多大了？”“30岁。”“你干育婴多长时间了？”“三年了。”“你老家是哪的？”“就是河北本地的。”“你会做副食吗？”“会。”男人摇摇头，说:“下一个。”

　　于翠华叫：“武梅。”一个穿白衬衣，灰裤子的年轻育婴师站了起来。男人问：“你呢，年龄。”“37岁。”“干多长时间了？”“五年了。”“老家哪的？”“河北滦平的。”“会给孩子做抚触吗？”“会。”男人说：看看下一个。”

　　杨雨桐的心咚咚地跟敲鼓一般。前面的三个育婴师，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专业。她40多岁的小老太太能行吗？20多年没管小孩了，再看6个月的小孩，她能胜任吗？于翠华故意拿她充数，还是啥？她不知道。

　　于翠华叫：“杨雨桐。”，杨雨桐惊得一下子站起来，怯怯地望着男人。男人没拿正眼看她，问：“你呢？”“45岁。”“干多久了？”“两年。”“都带过多大孩子？”“带过两个双胞胎兄妹。”“会做啥辅食？”“小疙瘩、小面片汤、小饺子和鸡蛋羹都会做。”男人摇摇头，说：“下一个。”底下的事，杨雨桐脑袋大大的，啥也没听清楚，她只知道她撒谎了。她没干过，只带过自己的双胞胎儿女。她想起于翠华教她的话，为了孩子的求学，为了生活，不由自主地撒谎。她的头重重地低了下去，眼睛不敢看人。这那里是挑育婴师，分明就是皇宫选秀。

　　年轻男人看了一个穿蓝衣服的育婴师，看完后，说：“有合适的再找吧！”说着，朝门外走去。于翠华趴着窗户往下看，说：“我看看，看看那男的去哪了？”一个眼尖的保姆说：“他去永辉家政公司了。”于翠华离开窗户，返回办公桌前说：“现在的东家，比育婴师还专业。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专业。现在活不好干。僧多粥少，东家挑的厉害。你们不用着急，我慢慢给你们一个一个安排活。”保姆们充满希望地望着于翠华，轻轻地点了点头。。

　　天黑下来了，保姆们纷纷退去。回家的回家，吃饭的吃饭，各自都离开中介了。屋里就剩杨雨桐和于翠华了。杨雨桐没地方去，于翠华还想等中介活。

　　杨雨桐回过神，问：“老板，你肯定干着别的哩，光靠中介挣这点钱，淡季肯定养不住。”于翠华说：“家里人都不让干，我是闲着没事挣点外快。我都快60岁了，还能干啥？给保姆们介绍介绍活，挣点中介费。”杨雨桐问：“你没干点别的？”于翠华说：“我家里都是出租房。我把楼上楼下隔开了。一间，一个月三百块钱。三十间就是一万块钱了。我啥都不干，也花不清。”杨雨桐不竟赞叹道：“你真能干。有经济头脑，动动脑子就是钱。”

　　于翠华说：“在市区生活，没钱咋生活？”杨雨桐来了兴致，问：“老板存着百八十万吧？”于翠华说：“六七十万。这社会，不攥住点钱那行？你说，谁能靠得住？老公能靠得住，还是儿女能靠的住？不如攥点钱，到啥时候心里都不慌。”杨雨桐眼睛转了几圈，笑笑：“这社会，靠山山倒，靠鬼鬼跑，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于翠华笑了起来，两个女人一起开心地大笑起来。

　　晚上，杨雨桐躺在中介床上，想想白天所发生的一切，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等到天蒙蒙亮，她想累了才沉沉睡去。